周氏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头,床上的被褥齐整,再去看楚言清疑惑的眼神,脸上的喜意淡了几分,不由叹了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他高兴还不是见晏祁昨晚终是同自家小公子同床了,想着总算是正常了,但看这架势,他好像白欢喜了一场…
楚言清闻言也不疑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便让扶枝将他昨日挑好的衣饰拿到周氏面前:“奶爹,你帮我看看,这些,有无不妥?”
周氏看着楚言清浑然不觉的稚气模样,叹了口气,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不由想着,是否真是自己瞎操心了,还是放不下心来,哪里有心思看这些,粗略扫了一眼,让扶枝放下东西:“你先下去吧,这有我就行了。”
楚言清这才发觉自家奶爹有些奇怪,不顾手上的东西,有些担忧,怯怯的唤了一声奶爹,见扶枝掩门离去,哪里还不知周氏可能是有话同自己说道,一时又有些迷茫。
“小公子…”话刚出口就被楚言清不满的打断了:“奶爹我们不是说好的嘛,什么小公子,我是您一手带大的,我早就把您当成自己的爹亲了,叫我清儿便是了。”
半是撒娇,又有些耍小脾气的模样让周氏一愣,倒是想起了楚言清小时候,又是感动又是好笑:“都是做爹的人了,怎的还如此孩子气…奶爹知道我的清儿乖巧,可是礼不可废啊…”
他不是死板受礼之人,但他知道方寸,他只是一介下人,身份有别,就算他不在意礼法,楚言清不介意,可这称呼若被有心人听去了,免不了要乱嚼舌根的,总是不好的。
楚言清还要说什么,却让周氏严肃的脸色堵了回去,有些委屈。
周氏也知自己表情太过严肃了,缓了脸色,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床沿。
楚言清看着盯着自己,神色有些恍惚的奶爹,他的手轻柔的替他拢开鬓角有些散落的头发,楚言清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他粗糙肿大的手上,鼻尖有一瞬间的发酸,他险些都忘了,奶爹都这样大年纪了,自己却还总让他为自己操心。
周氏只怔了一刻便醒了过来,看着楚言清有些微红的眼,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一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心中跟着一酸,可不乐意让他伤感,便装作没有看见,拍了拍他的手背:“清儿,奶爹今日是有些事问你。”
“你同你妻主…”是不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啊?后半句没说出来就被自己否认了,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这点眼里劲儿还是有的,这夫妻两个,在感情这方面,是没有半分问题的。
斟酌了下,纠结了许多,到底还是厚着老脸问了出来:“奶爹就是见着…你妻主她夜间都不在主院睡的。”
见自家奶爹问出这般话,楚言清明显一愣,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脸红的像个熟透了的柿子,半是窘迫半是羞涩的垂下头,嗔道:“奶爹…”唤到一半,大约是由着这句话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几乎是刹那就想到了些什么,脸色有些白了,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沉沉一声:“嗯…”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周氏这样一看就知道事情还有隐情,心中’咯噔’一声,叹了口气。
“傻孩子,你啊,总是喜欢把事儿憋在心里,你说要是奶爹不问,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跟奶爹说这些啊?”
见楚言清沉默,周氏正色道:“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也是如此,你想些什么,别憋在心里,要让你妻主知晓,在这方面,也要主动些…”
“主…主动?”楚言清显然有些懵,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可…可是礼法……那个《男诫》…”
这话一出,周氏立马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楚言清出身大家,自家公子,也就是他的父亲去的又早,从没人教过他这些,他只知道为人夫郎的礼数,却不知礼法虽不可废,却并不每方面都有用处,就像他,从前年轻的时候不也是把男德男诫当做圣旨一般的遵守着?结果呢?
“对,就是主动,适时的主动。”周氏点点头,再加肯定了这点,看着楚言清懵逼的样子,也知他突然被刷新了三观,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也不多说。
“男儿家,一辈子最想的不就是找一个好的归宿吗?就该抓住女人的心,再为她生一个女儿,日子就圆满了。”
还有几句周氏没说,只要有了女儿,哪怕女子变心了,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也是有盼头的。
这天楚言清的精神总是有些恍惚,周氏也是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了,也未曾再多说什么。
“宿宣,妻主可回来了?”
“回少君,还没有。”宿宣恭敬的答道,不准痕迹的打量他几眼,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欢喜还是怎的,到底是怪怪的,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
“少君可是有什么心事吗?”这一个早上,关于主子回没回来,他都问了八九道儿了。
“啊?”楚言清愣了一下,忙不迭的摇头:“没有没有。”耳根却有些发红,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
这厢宿宣还没应声,便听见“哐当”一声,扶枝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脸色惨白,焦急道。
“少君,不好了,王爷…王爷遇刺重伤,世女殿下…世女殿下…”
第85章 千钧一发
马蹄声阵阵, 扬起漫天灰尘, 夹道土坡零星有些许枯槁的残枝败叶,埋在未化干净的雪粒里, 迎面而来一股凛冽肃杀之气,刮在脸上, 剜着肌肤骨头,生疼。
“主子, 前方有人在打斗。”鸣乘沉声去看晏祁,只见她漫不经心的拉紧了缰绳,瞥过远处隐约多个身影, 神色极淡:“去看看。”
说着两人慢悠悠的拉着缰绳驱马走进, 晏祁目光淡淡的扫过一旁的土坡, 握着马绳的手微微一紧,带着身下虹光的步子也顿了顿, “呼哧”了一声, 侧过头却是发现前去打探消息的鸣绍回来了, 面色凝重, 隐隐带着几分焦急。
“主子!是王爷!王爷遇刺了!”
“什么!”鸣乘大惊失色,失声惊呼了一声, 晏祁也是脸色一变,一夹马腹, 有如疾行之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慢慢接近, 打斗的声音也愈发明显,晏祁几乎是一眼就看清了被围在中间的晏征毓。
刺客约莫有二十来人,身手皆是不凡,且招招取人性命,非常人毒辣。
晏征毓左肩已中了一刀,猩红的血随着他的抵挡攻势,浸湿了整个袖子,同莫成背靠背倚在一起,脚下是一片血色,同暗黄的泥土搅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颜色。
双眼凶戾,平日沉稳之色尽散,同晏祁相似的脸上透着一股煞气,不避刀势,斜着身子就随身的佩剑刺进那刺客的身体里,闷哼一声,换了一道入骨的刀伤,身子踉跄了一刹,顷刻又厮杀起来,看也没看那人一眼,转身又迎上其他几人的攻势。
“主子!”莫成一声狂吼,硬生生的顶开三人的攻势,眼见着晏征毓被一人偷袭,跪倒在地上。
这些人都是冲着主子来的,莫成目恣尽裂,此时任旁边来个人都看得出这场厮杀的目的。
“铛!”
千钧一发,晏祁一把挑开朝着晏征毓脑袋上砍过去的剑,莫成顷刻到了眼前,顾不得给晏祁打招呼,一把揽住四年而来的刀剑,晏祁面色冷肃,将手递给晏征毓:“王爷。”
“祁儿!”晏征毓的声音低沉,毫不犹豫的将手递给自己女儿,依着她的力气站起身子,右手耍出一个剑花,刀势愈发狠厉起来,这些人,要的是她的命!
晏征毓眼底阴狠,衬着满面的血,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撑着身子,却是是以命搏命的态势。
晏祁三人的加入让态势瞬间发生了惊天的逆转,一时尽是兵器相碰的乒乓声和刺入皮肉的闷响,非生即死。
激烈的打斗声下,谁没没有注意到四面土坡后极其细微的脚步声,还是晏祁无意被冷箭反射出的光闪到了眼。
霎时片刻间,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阴翳下来,透着彻骨的寒意:“土坡后面藏了弩箭手,快走!”
莫成跟着脸色巨变,从战场死人堆爬出来的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此近距离被强弩攻击,比火炮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