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就连赌.场上压宁远侯最终抱得美人归的都纷纷加了赌注,而舒衡的风评则显得凄清。
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城,长春宫。
徐皇后冷汗淋漓地惊醒过来,保养得宜的脸上无一丝血色。
近身伺候的朱嬷嬷掀开帘幔一瞧,吓一跳,忙半身跪下拿帕子给徐皇后擦拭面颊上的冷汗:“娘娘,您最近噩梦连连,长此下去于凤体无益啊,不若还是传沈太医来看看?”
“不必。”皇后略有些虚弱地靠在软枕上,眼底划过一抹厉色,“都是朝阳那个病秧子搞的鬼,妄图用一场《天伦之乐》压垮本宫,做梦!”
可,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正是生辰宴上那出《天伦之乐》,才叫她接连噩梦至此,心有余悸。
朱嬷嬷张了张口,有心规劝几句,然看着主子狠厉的神色,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差宫女添些安神香点上。
熏香绵密的烟雾袅娜上升,萦绕整个寝殿。
皇后缓了缓,脸色终于好了些,由朱嬷嬷搀扶着下了地,在梳妆台坐下。
“母后!”外间传来一道清脆的叫声。
是朝华抱着一个木头人跑进殿来,兴冲冲地道:“朝阳妹妹都出宫玩去啦,朝华也想去!”
闻言,皇后皱了眉头。
朝华抱着她胳膊摇了摇:“母后母后!您说话呀!”
“小嘉听话。”皇后将朝华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耐心哄道:“过两日母后就让你兄长接你出宫去。”
谁料朝华忽然摔了怀里的木头人:“我不!我现在就要去!”
说着,大哭起来。
皇后才将缓和一点的脸色又倏的沉下了,半响,却也没说重话呵斥,只招手叫来伺候朝华的两个小宫女,示意她们二人将朝华带下去好生照看。
朱嬷嬷立时上前替皇后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宽慰道:“公主也是孩子脾气,这会子哭闹,晚间便又是笑脸了,您不必担忧。”
皇后无力地阖上眼,“朝华没心没肺活的比谁都好,本宫哪里是担忧她?恨只恨舒衡是个不争气的,一出好牌打得稀烂,有空不花心思去哄住朝阳,他反倒犯浑跟宁远侯打起来了!也不瞧瞧那宁远侯是何许人?来一个营都打不过他!”
顿了顿,皇后也不愿拿自己出气了,问:“日前派去跟着朝阳那两个婢子可有消息了?”
“尚未。”朱嬷嬷道。
皇后眼皮子倏而一抬,面上忧虑渐深。
难不成被发现了?
若真叫永乐宫那位抓个现行留下把柄,日后可是个祸患。
想罢,皇后坐直了身子,朱嬷嬷识趣退至一侧。
只听皇后吩咐道:“再多派几个人出宫寻,人找着也不必带回来了,处理干净便是。”
“是。”
“另则……”皇后思及今日民间谣传那些,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去勤政殿瞧瞧。”
朱嬷嬷会意,这便出了长春宫往勤政殿去。
时已夜幕,整座皇城笼罩在深重的云雾下,隐隐只见轮廓,宫灯点起,也照不亮这无穷尽的黑。
皇帝此时正在永乐宫同虞妃用晚膳。
朱嬷嬷到勤政殿,福身对门口的侍卫道:“皇后娘娘晌午时丢了一只白玉镯子,遍寻不得,差老奴来看看是否落在勤政殿了。”
若是寻常嫔妃,今夜亲自来了也进不得殿,然皇后是六宫之主,身份贵重,是这宫里除了虞妃之外,唯二能自由出入勤政殿陪伴圣驾的。
侍卫当下便开了殿门让她进去。
朱嬷嬷不慌不忙,先谢过二位侍卫,才入内。她轻车熟路地走到皇帝批阅奏折的长案前,提起宫灯小心翻找,一盏茶功夫过去,终在右侧一沓折子上看见一张圣旨。
圣旨还泛着墨香,想来是刚写不久。
然里面的内容,却叫朱嬷嬷当场变了脸色。
——宁远侯镇守西北日久,劳苦功高,抵御边疆来犯履立奇功,朕深感欣慰,今加封宁远侯江恕为平北大将军,兹朝阳公主已过及笄,□□淑婉,端庄娴静,赐为宁远侯正妻,着礼部以皇族公主之尊荣,全权操办婚事,普天同庆。
朱嬷嬷心惊未定,也不敢多动,将卷轴原地放回,便快步回了长春宫回禀皇后。
这厢,皇后骤然得知皇帝连赐婚圣旨都拟好了,先是愣了半刻,而后嚯一下站起来,重重拍桌道:“他是失心疯了不成?平日嘴上说着多舍不得朝阳,这会子竟真敢把人推去西北送死……荒谬,荒谬至极!虞美扬是死的吗?平日一哭二闹那股子装模作样的劲儿哪去了,竟也由着皇帝!”
“娘娘,您先消消气!”朱嬷嬷连忙扶着她坐下,一面倒茶一面劝道:“只怕这是皇上同虞妃通了气的,如今圣旨虽已拟下,可也还未昭告天下啊!皇上重礼,赐婚这样大的喜事,定要寻个阖家欢庆的好日子隆重宣告不可。”
皇后眸光微闪,心道确实。
她深吸了一口气坐下,拿这气得发懵的脑子算算,还有半个月就是中秋佳节。
到那时……
皇后捻着腕上佛珠思忖,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笑了一声:“太后在静安寺清修许久,也该请回宫来享享福了。”
皇帝重礼,也是十足的孝子。
若太后一道懿旨先赐了朝阳和舒衡的婚事,皇帝还能当众驳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