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万万没想到推门进来会撞见这一幕,那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比祖母晚来一步,不若此刻被撞见偷吃宵夜的便是她;还是该懊恼自个儿这会子根本不该出现在厨房!
毕竟,无论哪种境况都好!尴!尬!!
好在,朝阳公主端得住场面,再者,在夫君面前还有更尴尬的时候,她都历经过数次了。
心电急转间,只见常念惊讶地皱皱眉,好似无意撞见一般,先开口道:“祖母?原来是您在这里,方才瞧见厨房有亮光,怕是走水才过来看看。”
江老太太捏着筷子的手一抖,闻言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那还未放进嘴里的鱼肉也“啪嗒”一声掉下来,僵着身,半响答不出话。
还是芳妈妈先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个笑,极力想解释一二:“殿下,老夫人素有起夜的习惯……”
“哦哦!”常念极为配合地点点头,一副“我明白”的神色,这便退出去,不忘弯唇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道:“不是走水便好,那您慢用,朝阳先回去歇下了。”
说罢,这便拉着夏樟转身疾步离开,夜风吹起裙摆,荡开圈圈涟漪,两抹身影很快在长廊外消失。
厨房中,江老太太终于回过神来,脸色铁青着,郁闷得拿拐杖敲了好几下地面:“这才头一日见孙媳妇,老身的脸就丢尽了,往后还如何在孙媳妇面前立足?”
不及芳妈妈说话,老太太拍拍脑袋,忽的道:“孙媳妇该不会以为我们江家小门小户,府上都是这等不懂规矩的吧!?到时候阿恕的脸也叫老身给丢尽了!”
“哎呦,我的老夫人!”芳妈妈连忙扶着她,“殿下温柔大方,定也是善解人意,岂是那等泛泛庸俗之辈?”
这会子江老太太哪里还听得进,拄着拐杖便疾步匆匆出了厨房,一边念叨:“不成,这别庄老身无论如何是住不下去了,明儿个就去老赵家避避风头,要命真是要命……”
芳妈妈赶忙跟上去,好一阵宽慰。
另一边,常念匆匆忙忙逃离现场,心情亦是五味陈杂,她素来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一路上脑袋里都蹦出来无数个念头。
一时想: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厨房,祖母会不会已经猜到她是肚子饿了去找东西吃的?
一时又想:祖母会不会因为被她撞见而记恨在心,往后给她使绊子?
……
心乱如麻,似有千千结,剪不断理还乱,最后只化作两声“咕噜咕噜”的肚子叫。
是了,闹这一场,她还没吃上宵夜填肚子。
厢房内,江恕已经回来了,见榻上无人,微一蹙眉,正欲转身出去看看。那道泫然欲泣的娇娇哭诉便在身后响起。
“呜呜夫君!”
闻声,江恕的眉心不安分地剧烈跳动几下,转身过来。
常念一把扑进他硬.邦邦的胸膛里,像是才经历了什么难以说出口的难堪一般,在他怀里胡乱拱着,蹭得他衣襟凌乱,心火渐起。
江恕阖眸缓了缓,才抬手摸摸常念的脑袋,温声问:“怎么了?”
常念可怜兮兮地仰起头:“夫君,我方才去厨房,碰见祖母了……”
江恕微一顿,几乎是下意识猜到厨房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蹙起的眉心又紧了些,语气仍是沉稳平静:“朝阳,别多想,祖母时常夜半去厨房寻吃食,在侯府有如家常便饭,往后相处多了,你便知晓。”
“嗯??”常念愣住了,一脸不敢置信,“时常……吗?”
京城中世家大族规矩森严,每日膳食需遵守时刻,宁远侯府虽远在西北,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祖母是一家尊长,面上虽和蔼慈祥,但今日观之举止言谈无不透着“规矩”二字,便好似宫里的徐太后,人前慈眉善目,宽严并济,教导晚辈遵从,若说偶尔一次破例,她尚且会信,可经常,便有些匪夷所思了。
然而江恕“嗯”了一声,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严肃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
常念愣着没说话。
江恕将她从怀里拉出来些,今夜这样的事情,往后她见多了也就信了,多作解释反而无益,便转为问:“还饿吗?”
听闻一个“饿”字,肚子像有知觉一般,不受控制地闹了起来,常念羞赧得无地自容,转瞬又埋进他怀里,老实道:“饿……”
“煮一碗阳春面,成不?”江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常念想也不想便应:“成。”
随后她便被江恕揽住腰肢,一把抱到了紫檀木大交椅上坐下。
“先坐着等等。”说完这话,江恕便阔步出了门。
常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夫君这是要亲自下厨给她煮面吗?
大名鼎鼎的宁远侯竟也会下厨?
另一种惊疑涌上心头,常念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方才厨房一幕带来的复杂思绪竟也悄然淡下。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后,江恕当真端了一碗面进来。
常念眼神探究地打量他一眼。
男人轮廓线条凌厉的面庞俊美而泛着疏冷,眼神无波无澜,就似从前一般,平静深沉,并无变化。
她垂了眸子,再去看那碗面。
汤汁清澈冒着热气,其上点缀一小撮翠绿葱花,面条的清香缓缓在鼻尖漾开。
不知怎的,常念倏而鼻子一酸,垂头轻轻咬住下唇,才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