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喧闹声越来越大,他说罢便领了人前去处理。
门口这边的人被带了不少过去,见他们走远,沈寂拥着围领,悄无声息地从角门进了这间司。
间司不大,放置录册的地方应该在后侧的一座小书阁之中。
沈寂刚走出小径半步,骤然又将头探了回来。
她眉头微皱。
这间司外间看着布防不算严谨,怎生这一个不要紧的小书阁安排了这样多的人?
这若是想不让人注意地溜进去,只怕是有难度。
正想着,忽然见远处有人前来。
间司负责的总管对着那人很是恭敬,神色有些赧然道:“从前也无人闹事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行在他身侧的人略一颔首,眉目细长,神色沉静,正是段睿身边的齐臻。
他来此地做什么?
这地方平日里和段睿八杆子打不着一处去,若不是他知晓了此处有能擎制沈家的证据,绝不会令人来此。
眼见齐臻就要被那人拥着走入阁中,沈寂没时间思考太多,绕过前院走到这阁后侧去。
来不及了,无论如何,此录册绝不能被段睿拿到手中。
虽这四周被雪覆着,但这阁上的朱色砖上的是易燃的漆,沈寂扫开半尺瓦上的雪,手中火石轻碰,蹿起的细小火星燃了根枯叶,被她就着风送到瓦上。
阁内尽是书记竹简,这火顺着瓦缝走到里间,势头很快,齐臻亦迅速撤出。
密闭的阁好纵火,只需半柱香横梁便可坍塌,就他们间司之中这些人手,是救不得的。
待到间司的人反应过来之时,这火已经被满阁的书册越纵越凶,浓烟直冲云霄。
总管面如死灰。
沈寂知此举乃是下下之策,恐不出片刻便会被他察觉不对,不敢再在原地耽搁。
好在满间司的人如今都急着救火,无人注意到她。
风雪萧然,沈寂心下无端有几分不安。
只当是今日事情纷乱扰的,她放下思绪,加快了步伐。
只是她刚欲从角门走出时,却忽然迎面撞上一人。
那人着一身黑衣,目光触及她的那一瞬似乎有几分惊诧,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阴寒的眸色中骤然染上刺骨的冷意,段睿遥望了一眼势头猛烈的火光,忽而笑了。
“想不到能在这碰见你。”
沈寂心口一沉,退开半步。
“合安阁年初的时候烧毁了,本王派人寻了三里也没寻见纵火者,本以为是意外,却没想到是有贼。”
段睿的目光移过来,暗如漆墨的瞳孔里冷到冰点,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今日这是——”
“故技重施,沈寂?”
第49章蒙冤
“还想辩解吗?”段睿抬眼须臾,眸中色泽冷戾,“沈家人真是不可小觑啊。”
“六年前,沈轩同本王做了一桩假买卖,让本王赔了万两白银,偏偏还没有证据能将他捉拿归案,”段睿唇边勾起一丝冷笑,继续道,“不过他也没什么气量,躲了本王这么多年都不敢回京。本王原只以为沈家大房为人奸诈,却没想二房更能给本王惊喜。”
“本王从前费尽心思欲追查沈家,如今却有这样大的一个事情送上门来,苏妩——原是沈家的女儿。”
沈寂身体微僵,目光垂在段睿袍下,指尖用力了些。
“沈寂,你入朝廷,是为了替你姑姑和林家平冤?”
段睿的目光蕴着寒芒,居高临下地扫视下来的时候,让人心口无端发冷。
沈寂却轻笑了下,眸色清凌:“世人皆道林家上下罪该万死,殿下怎道是有冤?”
段睿神色不易察觉地顿了下,而后很快恢复过来,声音很慢:“当年林家将风声名在外,此事又乃段渊一人截然定下,你若不是疑他,怎会偏凑去他身边为他做事?”
“臣本以为怀王殿下当初只是领命行事,如今听殿下语气,竟不知还有别层缘由,倒是臣目光狭隘了。”
段睿抬眼,凉薄的眸色在她颊上一扫,让人掂不出情绪。
“别和本王装糊涂,你是个聪明人,冒死跟在他身侧,必是因知晓一二内情,”段睿扬了扬下颌,忽而停了半瞬,用难以捉摸的目光施舍般地望了她一眼,语气淡漠地继续道,“若是坦诚些,本王亦可助你。”
段睿的目光没有移开,像是在打量她的反应。
沈寂却不似领情模样,静道:“殿下何出此言?”
见她如此,段睿也不恼,只继续盯着她表明立场:“因为本王同你一样,也不想段渊活着。”
沈寂目光顿了瞬,语气清寡。
“若只为报仇,也不必旁人相助。”
“你好大的口气,”段睿冷哼一声,笑中带了些轻蔑,“本王还当你是个有城府的,没想到看走了眼。你当段渊是傻子不成,你若动手他全府上下岂能了无察觉?你只为了你姑姑的仇想着,那沈家呢,你还管不管?”
听他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沈寂淡笑,直截了当问道:“敢问殿下有何指教?”
“几年前,本王曾听说,段渊派人追杀过一对兄妹,而那对兄妹,应是你姑姑从株洲送出来的儿女,也就是你的堂兄妹。”
沈寂的嘴唇动了下,面容之中似蒙上藏不住的恸动,轻声问:“他们如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