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97节</h1>
施清如既嫁给了韩征,以后自要长住都督府了,那师徒两个的家便只剩常太医一个了,叫施清如怎能放心,师父年纪大了,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可连个施救支应的人都没有。
就算他身体一直都无恙,光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吃饭也是一个人,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也太孤寂冷清了,叫施清如如何忍心?
因此早早就软磨硬泡让常太医答应了她,等她和韩征成亲后,会搬到都督府来一起住,既能热闹一些,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韩征自然对此喜闻乐见,横竖都督府这么大,常太医要住哪里都可以,他也早就想就近照顾他了。
只之前怕人觉得彼此走得太近了而已,可如今因着常太医是施清如的师父,都知道常太医与他走得近,没什么可避讳的了,自然不必再委屈自家人。
韩征便笑道:“那你明儿见了老头儿后,就与他这样说吧,我瞧着松风阁就挺好,又敞亮又干燥,老人家住再合适不过了,回头就让小杜子安排人收拾去。”
施清如点头笑道:“督主与我想到了一块儿去,我也觉着松风阁好。那把师父素日使惯了的人也调回来吧,省得忽然换了人,他老人家不习惯。”
韩征道:“这些让小杜子去安排即可,横竖近来我跟前儿没多少事需要使唤他的,就让他在家里忙几日吧。”
“也就是如今家里人少,不然日日都让小杜子为这些个琐事儿浪费时间与精力,也太大材小用了。”施清如笑道,“不过以后小杜子应当不用再为这些事儿烦心了,咱们有现成的人选了,不是吗?”
韩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采桑?”
施清如点头笑道:“她当初能在仁寿殿都混得一席之地,岂能没有几分真本事?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她也是真个沉稳有主见,桃子一开始那般忌惮她的,如今不也一口一个‘采桑姐姐’怎样怎样的,恨不能那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么?”
顿了顿,“之前在那边儿家里时,我和师父的起居吃住,还有家里的琐事都她俩管着,虽然事情也不多,至少不会一天天闲得发慌。如今咱们屋里不让她们进了,厨房也早就有范妈妈婆媳等人了,她们两个又都是闲不住的性子,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一长,岂非人都要闲坏了?所以我就想给她们找点儿事做,一来人尽其用,二来咱们也能没有后顾之忧,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怕采桑和桃子瞧出什么端倪来,夫妻两个昨晚就忙里偷闲商量过,以后轻易不叫她俩进他们的卧室,他们能自己做的事,都自己来了,倒不是信不过她们,是觉着眼下还不到时机,不想节外生枝。
韩征笑起来,“如今家里有了夫人,我又是个惧内的,自然凡事都夫人说了算,所以乖乖你不用与我说这么多了,你看着安排就是了。说来那两个丫头本来也都是好的,以后每个月都给她们都发五两月钱吧。”
都不用他发话,已自动改口叫了‘夫人’,之前他们用膳时,也是不用他发话,便自发行礼退了出去,只冲这份眼力价儿,就该给她们加钱才是。
施清如如何不明白他的真正意思,微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就去年督主不还觉着桃子愚笨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口,说她是个好的了?还当只有女人善变,原来男人也是一样。”
想到之前桃子和采桑终于见到她后,那明明满脸都是笑意,却又要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忍不住越发的脸热,她一睡就是一整日,两个丫头还不定会怎么想呢,好在都是心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夫妻两个逛到天擦了黑,瞧着下人们把廊下的大红灯笼都点亮后,才回了屋里去。
却是睡觉又太早了些,施清如也怕韩征回头又不老实,关键她自己也未必忍得住,于是出了屋,叫桃子取了棋盘来,与韩征下了大半个时辰的棋,可惜屡下屡败,竟无一次胜绩,只得气呼呼把棋盘一推:“我不来了!”,睡觉去了。
看得韩征是笑不可抑,忙到床边哄起她来:“都是我不好,以后跟你下棋一定再不较真儿,再不用脑子了,好不好?”
说得施清如又是咬牙又是笑的,“你意思就是跟我下棋,根本连脑子都不用呢?”
抱过韩征的手臂,便是一通掐一通咬,惹得韩征也挠起她的咯吱窝来,直闹得彼此都气喘吁吁了,才笑着停下,梳洗后满心安宁与满足的相拥睡下了……
翌日不到五更,韩征便起身梳洗后,进了宫去,今儿有大朝会,他可迟不得。
施清如却不用赶那么早。
但韩征一走,她也睡不着了,又在感觉一下子空落冷清了许多的被窝里躺了一会儿,便也起了身。
待梳洗穿戴完,用过早膳后,施清如见时辰仍还早,又吩咐了一遍晚间的菜色后,才出了都督府,坐车去接上常太医,师徒两个一道进了宫去。
不过才两日没有进宫,施清如却是看哪哪儿都觉着比之前顺眼了许多,不由暗暗感叹,这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还真是妙不可言啊!
可惜好心情只持续到了下午,罗异出门去了一趟尚服局问诊,便给她带回了一个实在不妙的消息。
“……我方才回来的路上,恍惚听见几个宫人在议论厂公,说他、说他可能不是真的太监,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秽乱后宫,当初甚至与已故的邓庶人,也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爬到如此高位的。”
罗异的脸色有些凝重,“我听见事涉韩厂公,便特意放轻了脚步声,想上前去抓那些宫人一个现行,看能不能问出他们造的那些谣的源头,可还等不及我靠近,就有人看见了我,立时一哄而散了。我想着事情不妙,连我偶尔进一次后宫的,都能那么巧听见这些胡说八道,要么就是有人故意要说给我听的;要么便是已经传开了,不定宫里多少人在私下议论,指不定,连娘娘小主乃至上头的贵人们也都听说了亦未可知,这才忙忙赶了回来告诉县主。”
如今满皇城还有谁不知道厂公与恭定县主交情匪浅呢?
罗异日日都在司药局与施清如共事,就比旁人更清楚这一点了,一来施清如曾对他高抬贵手,他当初才能继续留在太医院,之后又带他到了司药局,让他如今有了从六品官身,对他可谓是恩同再造;
二来像施清如这样漂亮又优秀的女子,哪个男人又能不喜欢呢?罗异自然也不能例外,早就存了一腔爱慕之心。
只不过知道自己根本没那个资格而已,所以一直将心意都深埋心底,却也是由衷盼着施清如能好,爱屋及乌之下,亦盼着韩征能好的。
何况还有一点,韩征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们司药局好容易才刚有了一点气象,只怕也要受到波及,倾巢之下,绝无完卵了。
是故罗异才会忙忙赶了回来告知施清如,早些让县主和厂公知道了,也好早些斟酌应对之策,以免全然被动挨打。
施清如不待罗异把话说完,心已是“砰砰砰”的,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怎么会这样?
就像罗异说的,连他偶尔进一次后宫的都听说了,可见宫里早已传开了,那传到太后福宁长公主之流有心人的耳朵里,乃至传到隆庆帝耳朵里,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甚至他们已经听说了,也未可知……
可怎么就会走漏了风声的,知道的人拢共就那么几个而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施清如心里已是慌乱至极,面上倒还勉强持得住,待罗异说完了,方低声道:“多谢罗大人提醒,我这便告诉督主去,让督主立刻防备,揪出那造谣的幕后主使来。也不想想,这样的谣是能乱造的吗,督主不过六七岁就进宫了,若是真的,这么多年又要如何瞒天过海?却仍是张口就什么都敢乱说,分明要置相关不相关的那么多人于死地,简直其心可诛!”
罗异忙低声道:“正是县主这话儿,这谣言也太恶毒了。难道让厂公当众自证……不成,那以后厂公还要如何立威服众?可若不自证,这谣言又止不住,谁不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何况就算厂公自证清白了,焉知谣言就能自此止住,皇上也不会因此猜忌?宫里妃嫔与太监走影儿的事,可历来都不少……瞧我,与县主混说什么呢,县主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外人瞧着妃嫔们都是锦衣玉食的娘娘,只当日子不知道多好过。
却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方知道在宫里长天白日的到底有多寂寞,尤其已经侍过寝,年纪又到了的妃嫔们,那真是夜夜晚晚都只能苦熬到天亮了。
久而久之,便滋生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东西来,什么磨镜、角先生、缅铃……罗异虽从来不是个爱说闲话听闲话的,到底在皇城待了这么几年,多少也听说过,所以才会一眼就看出这个造谣到底有多恶毒。
届时无论结果如何,哪怕证实了的确是歹人在暗中操控主使,韩征依然要被溅一身的泥点子,洗都洗不掉,真真只能打落了牙齿还和血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