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姑哭丧着脸低道:“奴婢赶去六小姐屋里时,人已经不在了,说茶是喝了的,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她也不能硬留人,于是只能让她走了。之后奴婢让人分头去找,都没找到人,最后去到太后娘娘的寝殿,就见人已经在那里跟段嬷嬷在说话儿了……”
话没说完,已被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福宁长公主啐了一脸,还得尽量压制自己的声音与怒气,“肯定是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根本没把茶给那小贱人喝,还故意放走了人!都已经那样了,她理当恨小贱人入骨,巴不得小贱人死无葬身之地才是,竟然还是如此的愚蠢糊涂,吃里扒外,坏本宫的大事,本宫回头不撕了她,再不活着!”
方姑姑被喷了满脸的口水,也不敢擦,只小声道:“也许长公主错怪六小姐了呢,奴婢瞧得出她这几日是真恨上了那小贱人……那小贱人是大夫,本来也较常人难以糊弄些,只怕也是有的……”
见福宁长公主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识相的不敢再说下去,心里叫苦不迭。
是她再四向长公主保证‘火候儿到了’,长公主才最终定了今日下手的,结果尹六小姐那边却出了岔子,竟分明还向着施氏那小贱人,岂不是说她办事不利,看走了眼?
回头等长公主把尹六小姐处罚了,肯定立马就轮到她了……
方姑姑心里叫着苦,见福宁长公主一直不说话儿,还得低声请示她:“长公主,现下我们该怎么办?奴婢听您指示,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福宁长公主闻言,片刻才没好气道:“本宫如何知道怎么办?你问本宫,本宫又问哪个去!”
心里已在飞快的过着仁寿殿哪个宫女长得最好最伶俐了,可把人都过了一遍,也愣是没想出有哪一个太出挑的;何况她可是与隆庆帝说的要给他一个‘惊喜’的,铺垫了这么半日,就给他一个宫女,算哪门子的惊喜?
势必会惹得隆庆帝龙颜大怒的!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气急愤怒得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
福宁长公主前几日想来想去,当初邓庶人为何没能成事?
根本原因就在于她是给隆庆帝下的药,而没给小贱人下药,一旦小贱人不从,拼死反抗,便是男女天生体力悬殊,隆庆帝也总得一阵子才能得手。
那自然会徒生变故,拖延时间,直到韩征闻讯赶到,功亏一篑。
可若是给小贱人下的药,结果就大不一样了,届时她别说反抗了,肯定会搔首弄姿,求着隆庆帝宠幸她且来不及了,而哪个男人瞧得一块儿自己一直想吃的肥肉送到嘴边了,能忍住不吃的?
所以才会有了那日尹月华好巧不巧“偷听”到了福宁长公主与方姑姑对话之事。
尹氏不知道小贱人是迷得自己未来夫君神魂颠倒的狐狸精,是让自己未来夫君一走了之的罪魁祸首便罢了,还能傻乎乎的与之交好,甚至与自己这个婆婆作对。
一旦知道了,怎么可能还那么蠢的吃里扒外?
势必会恨不能将小贱人大卸八块,让其死无葬身之地的,不然还让她堂堂国公嫡女,生来就金玉一样的人儿,生生咽下这口腌臜气不成!
至于尹月华说的要退亲,福宁长公主压根儿就没当一回事。
若奉国公府愿意退亲、若她愿意退亲,当初就退了,那尹月华如今也不会在宫里了,可见他们权衡之后,还是舍不得退了这门亲;何况这事儿也不是他们一家说了就能算的,她不同意,那便无论他们说什么都白搭。
所以尹月华只要还没傻到家,就该知道趁机机会,将小贱人踩得死死的,为自己狠狠出一口气之余,也以此来修补婆媳之间已经有了裂缝的关系,才是最好、最聪明的做法。
本来她也该与自己这个婆婆同心同德,同仇敌忾才是,已经知道拢不住未来夫君的心了,还连未来婆婆的欢心也失去了,她以后还想不想过好日子了?
万万没想到,这般十拿九稳的计划,竟然还是出了岔子,功亏一篑,实在令人生气。
更令人生气的,还是这岔子分明就出在自己人的身上。
施氏那小贱人怎么可能防备尹氏,既不会防备,自然尹氏屋里的东西也敢随便入口,不像在仁寿殿其他地方与时候,她几乎从来都不吃不喝的,便要吃喝,也自有韩征使人与她送来,——吃里扒外的东西,看她明日怎么收拾她!
福宁长公主与方姑姑正自对站着发愁,里面隆庆帝终于彻底等得不耐烦,自里面大步出来了。
一看福宁长公主的样子,便知道他的‘惊喜’多半已是泡汤了,本来有再多的猎奇心,也在无休止的等待中,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又瞧得福宁长公主这副样子,自然更没了兴致。
似笑非笑扔下一句:“皇姐的‘惊喜’朕还是不等了,留着皇姐自个儿受用吧,只是一点,下次可别再以这般蹩脚的借口骗朕来了,不然朕真要治皇姐一个欺君之罪了!”
便拂袖而去了。
余下福宁长公主急得直叫:“皇上,皇上您听我说,皇上——”
一面要追隆庆帝去,却是哪里追得上,只得眼睁睁看着明黄色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气得“啪”的反手一巴掌就甩在了方姑姑的脸上,随即气急败坏回了自己的寝殿里去,外面立时就能听见砸东西的声音了。
方姑姑被打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痛,却是顾不得,忙忙跟进了殿里去。
就见福宁长公主正砸才添齐没两日的各色摆设,她也不敢劝,只能在一旁看着,直至福宁长公主砸累了,才上前小声道:“长公主千万息怒,也仔细手疼。奴婢先给您沏杯茶来,您喝了后缓缓吧?”
说完不由分说去外面吩咐人沏了茶来,待递给福宁长公主,瞧着她喝了几口后,才小心翼翼又道:“长公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施氏肯定会把今晚的事告诉韩厂公的,韩厂公又那般宝贝那小贱人,当初邓庶人就是因为……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奴婢实在担心、担心韩厂公会让我们步了邓庶人的后尘……”
“住嘴!瞎了你的狗眼,拿本宫与邓氏那贱人比,那贱人凭什么与本宫比,她有什么资格跟本宫比?”
一语未了,已被福宁长公主恶狠狠的打断了,“本宫可是先帝唯一的嫡公主,是大周如今最尊贵的长公主,难道还会怕区区一个奴才、一个阉竖不成?本宫倒要看看,他敢把本宫怎么样!”
话虽说得如此硬气,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发虚。
韩征那个阉竖仗着皇上的宠信,可从来不将任何人,也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还真说不好他知道了今晚的事后,会怎么对付她?
不过她怎么可能怕他,她可是皇上的胞姐,先帝唯一的嫡公主,他难道还敢要她的命不成?
至多也就像上次那般,害她被弹劾、被从公主降到郡主,再减一些食邑也就是了,要不了多久又能回来的,所以她有什么可怕!
倒是尹氏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不止要惩罚她,也不能再要她做儿媳了,连在这样的大事上,她都敢吃里扒外,将来还不定得把她的长公主给祸害成什么样儿。
这样一个儿媳、这样一门亲事,不趁早给退了,还留着过年么?
一直折腾到快交四更,福宁长公主才终于气呼呼的躺下,胡乱睡了过去……
施清如之后的时间里,一直都强打着精神连个盹儿都没打过,更别提回厢房去歇息了,福宁长公主已经疯了,她可不能再给她任何的可乘之机!
如此好容易熬到天亮后,常太医与江院判带人过来交班,她快速交接了一番后,便以‘实在累了,想立时去歇一歇’为由,辞了常太医,立时出了仁寿殿。
却没有回司药局,而是径自去了司礼监。
韩征正与阁老们议事儿,施清如自不能扰了他的正事,便让小杜子带她去了后边儿他的值房等他。
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鼻间也满是韩征若有若无的气息,就像他人就在她身边一样,施清如紧绷了一晚上的那根弦总算松懈了下来,疲惫与困意也随之涌上来,让她很快便忍不住歪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韩征议完事回来,看见的就是他的小妻子歪在榻上,睡得正熟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