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更好,太监变皇帝,不但权势到了巅峰,将来也有了指望,那除非傻子才愿意出去呢,出去后能找到比皇上更俊美更有权势的男子吗,那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值得她们去博一搏。
反正天家说是最重规矩的地方,实则内里有多脏污,有多不在乎人伦纲常名分,她们多少都知道,只要她们能入皇上的眼,纵曾是废帝的妃嫔又何妨?
豫贵妃对众年轻妃嫔的这些个异想天开是好气又好笑,一个个儿的都当自己是天仙呢,也不瞧瞧自己给皇后娘娘提鞋配不配;且就算皇上要充实后宫,不知道选秀么,放着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不要,反去屈就她们这些个仇人的女人,都当皇上是什么呢,收破烂儿的吗!
要依豫贵妃的本意,压根儿不愿去管这些个异想天开的东西的死活,就由得她们去作,看回头一个个的会落得什么下场。
就昨儿一个个还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会如何处置她们,结果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开恩,肯给她们活路了,立马又得陇望蜀起来,那真是落得什么下场都活该,怨不得任何人!
可这是皇后娘娘交给她办的第一件事,那她就一定要办好了,不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信任才是,不然还谈什么以后,皇后娘娘一怒之下,连她们这些高位妃嫔也赶出宫去,她们可上哪儿哭去?
施清如脸上更淡了,“她们既不愿出去,那便都移到……回头本宫问问下头的人,看哪个行宫合适些吧,就都移去行宫,一辈子都不许踏出行宫一步也就是了!本宫并不是让娘娘去与她们商量,而是通知她们,结果她们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本宫也只好如她们所愿了!”
如今的后宫一团乱,各宫都几无秘密可言,小晏子又是个嘴甜会来事儿的,让小杜子打发人接进宫,继续送到施清如跟前儿听差后,往后宫只去转了一圈,大抵该知道的便都知道了。
所以豫贵妃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还有她心里那些恼怒和为难,施清如其实约莫也知道。
那就怨不得她不客气了,一个个跟觊觎唐僧肉似的,这么快便觊觎上她男人了,还真是她给她们三分颜色,一个个立马就想开染坊了,索性都送去行宫,“白头宫女在,闲话说玄宗”,白白荒废一辈子,后悔一辈子吧!
豫贵妃见施清如果然恼了,哪还敢再多说,只得小声道:“那、那妾与其他姐妹们,也一并去行宫吗?妾、妾……”
想为自己和其他高位妃嫔们求个情,话到嘴边,却根本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把那些年轻妃嫔都骂了个臭死,她绝饶不了她们,等去了行宫后,一定一个个儿治死她们!
施清如见豫贵妃脸都白了,话也说不利索了,知道她被唬住了,叹了一声,道:“娘娘别急,本宫只说的是送那些年轻妃嫔去行宫,您和其他高位妃嫔还是不变的。这样吧,您再去把本宫的话告诉她们,不愿意出去的就去行宫,她们自然就肯出去了!”
让她真因自己的一句话,便让上百号正当妙龄的女子荒废一辈子,她还是有些做不到,所以再给她们最后一次机会吧,不然那么多人的吃穿用度一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可不愿意白白浪费了。
豫贵妃听得施清如不会将自己等人一并送走,这才心下稍松,忙道:“皇后娘娘放心,这次妾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绝不再辜负皇后娘娘信任的!”
施清如想了想,道:“让小晏子同娘娘一起去吧。”
豫贵妃如今威信大不如前,众妃嫔都不再买她的账,也是她此番办事不力的另一个主要原因,若加上小晏子在一旁压阵,那些妃嫔自然不敢再有二话。
等把该放出去的妃嫔都放出去了,她才好着手放宫女们出去,人越来越少,事才能越来越少,整个后宫也才能真正井井有条。
豫贵妃听得施清如还愿意派小晏子去替自己压阵,忙道:“多谢皇后娘娘关爱,妾感激不尽,以后一定加倍尽心为皇后娘娘办事,再不让皇后娘娘烦心。”
施清如笑着又勉励了她两句,便端了茶,看着小晏子随她一道出去了。
一旁桃子这才冷笑道:“娘娘好心替她们打算,让她们余生无忧,一个个的却见娘娘好性儿,便蹬鼻子上脸,娘娘就该直接将她们送胡乱送走,再不给她们机会的,您就是太心善了!”
还敢打皇上的主意,都不照镜子的么,连皇后娘娘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更别提皇上心里还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夫妻间根本容不得第三个人了,可惜采桑姐姐不在,不然骂也骂死那群不知好歹的糟心玩意儿!
施清如见桃子气鼓鼓的,自己反倒不气了,笑道:“她们只怕也是一时糊涂,实在犯不着与她们一般见识,毕竟咱们连认都不认识她们,就是陌生人罢了,跟陌生人有什么可生气的?正好我现在有空,你打发人去瞧瞧师父得不得闲吧,若是得闲,就请师父过来说话儿。”
桃子想到那些妃嫔她的确一个都不认识,又见施清如是真没生气,自己便也懒得气了,应了“是”后,自去打发人请常太医去了。
不多一会儿,常太医便来了,施清如请他坐了,又让人上了茶点来后,方笑道:“这两日师父住在皇城里可还习惯?”
常太医道:“自然不习惯,一点都不自由,抬眼望去,也只能看到头上那一方天地和一模一样的红墙黄瓦,实在乏味,所以我正打算与你们说,等你们忙过了这几日,我还是出宫去住呢。”
施清如想到他自由惯了的,让他长住宫里,也的确难为他了,因笑道:“那等过阵子忙过了,您便仍出去住吧,反正每日你也要进宫来的,要见面也便宜,只是您必须得照顾好自己,也不许贪杯才成,不然我可就不放您出去了。”
说得常太医只吹胡子,“我几时贪杯了?不过一点小爱好罢了,还不许我有啊,之前还说如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原来都是哄我老头子的。”
施清如白他,“许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不是许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总归我届时会派了妥帖的人在您身边监督您的,您别想赶人啊,不然还是不放您出去。”
常太医却不过她,只得嘟哝道:“年纪轻轻的就这般啰嗦,等过个几年年纪大了还得了啊,韩征也真是有够能忍的,我老头子一辈子不娶可真是有够明智!”
换来施清如又一个白眼,心下却是无比的受用。
当下师徒两个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今儿登基大典肯定很盛大热闹,离得老远都能听见动静儿,新朝新气象,这也是应有的。”
“是啊,所以虽觉着繁琐,还是要一丝不苟的执行呢,‘无规矩不成方圆’,该守的规矩规则还是要守的。”
施清如方说到了正题,“师父,如今司药局是个什么情况?此番我不是计划要放一批宫女出去么,能不能从当中挑选一批人,跟着学医问药,等学得差不多了,便酌情先分派到各州府去,在当地成立专门的女子医馆,造福当地的妇女孩童们?”
她的志向她从来没忘记过,只不过以前没有那个条件而已,如今终于站到了最高的位置,可以再无顾忌的去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了,自然不能再白白耽误下去。
常太医道:“罗异陈莲等人这些日子虽被多方排挤打压,却都能静下心来潜心研习医术,倒都比之前又有所进益了,再历练一些日子,应当就能独当一面了,只要派到各州府去独挑大梁成立专门的女子医馆,只怕还有些欠缺,总得再历练一两年的才是。”
“至于从宫女当中选人倒是极好,如此一批能独当一面了,另一批也很快能接上了,不至于后继无人。只是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得几年下来才能初见成效,倒是不必急于这一时。”
之前先是施清如不再得褚庶人信重,再是常太医下狱,之后甚至连韩征都身陷囹圄了,司药局上下的日子自然是每况愈下,一度都要被排挤打压得熬不下去了。
亏得如今苦尽甘来,有了皇后娘娘这座最大的靠山,所有人自然都是干劲满满,士气十足。
施清如笑道:“我也知道这不是一年半载便能看见成效的事,所以早已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不但此番我会从宫女中挑选人选,将来还会开女子科举,如当初太祖时期那般,挑选女官,好为皇上分忧。”
韩征既做过那么多年的司礼监掌印和东厂提督,自然知道司礼监和东厂权柄能大到什么地步,如今他自己上了位,便不打算再延续以前的旧例,让司礼监和东厂继续坐大,而是早就打算好要逐步分化削弱司礼监和东厂的权力,以免自己被蒙蔽,偏听偏信,步废帝的后尘了。
所以开女子科举也是他的意思,等六司一局都填补上有真才实学的女官后,便让她们与二十四监乃至行人司等衙门相互制约,——譬如司宝女官理当掌管所有玉玺,届时不论哪个衙门需要用印,都得先请旨请宝;女官又住在宫里,与前朝的人轻易连照面都打不上,更别提攀交情了,便能避免底下的人阳奉阴违,假传旨意,肆意妄为了。
柳愚沈留等人都是一路跟韩征过来的人,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偏偏囿于太监的身份,也不能外放去为官为将,可若继续放任他们掌管司礼监和东厂,又要防着有朝一日君臣离心。
韩征实在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不得不“狡兔死走狗烹”,那便只能防患于未然了。
常太医道:“总归‘在其位,谋其政’,如今你们小两口既做了皇上皇后,那便得对朝廷负责,对大周万千的百姓负责才是。反正一步一步慢慢儿来吧,只要你们凡事都夫妻同心,有商有量的,我相信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倒你们的。”
施清如点头笑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有些事努力了就能办到,有些事,我却担心纵努力了,到头来也是枉然……师父,我还想请您好生为我和皇上调养一番身体,以便能早日传来好消息。一来有了孩子,皇上在前朝才能更稳,二来我在后宫也不必担心那些臣工会打着皇嗣的旗号,非要劝谏皇上充实后宫了。我可从来没想过,要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哪怕如今皇上已经是皇上,那也不行!”
只要她能早日为韩征诞下皇嗣,便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了,若韩征都后继有人了,那些臣工还要劝谏的话,他们也能有话说,想要先礼后兵,也能师出有名了。
第二百八五章 不曾爱错
常太医听得施清如的话,眉头一皱,冷哼道:“那些臣工当中不能说没有一心为公的人,可有私心的人却显然更多,毕竟谁不想要滔天的富贵与权势,谁不想更上一层楼呢?偏偏韩征既想做明君,就少不得广开言路,不到万不得已,都得忍下他们的所谓‘劝谏’。不过想撬我徒弟的墙角,门儿都没有,小徒弟,你放心,师父一定会替你和韩征把身体调养到最好,三年抱俩,要不了几年,宫里便孩子满地跑的,届时我倒要看看,那些人还以什么理由劝谏韩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