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摇了摇头。
吴骇没有丝毫不耐:“人族领地里回忆比较多,但出了人族领地,大多是我一个人闯荡,没有印象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两年来,期间只有在大衍神朝和万盟城待久了些,因为要与大衍神朝皇族,以及万盟长老团商量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一些事,商量事情见故人的时候,佛子很识趣地没给谢宇策主身找不痛快,通通退避不露面。
说起来,吴骇初临大衍神朝见到当年继浮屠之后第二位帝医雷晟,雷晟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等他走后,吴骇很不好意思面对佛子,生怕他难过,解释道:“他可能的确是对我有好感,但我没那个意思的,也没有逾越之举,就是被他不小心拉到了衣袖,我已经尽量避开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佛子摇头道:“不喜欢,我不听不看便是。你不负我,我便一直在。”
吴骇认真道:“此生不负谢宇策。”
“如此便好。”佛子一笑,周遭万物失了颜色。
雷晟知道自己攀不上吴骇,还算是比较客气的,之后秦帝秦烈榕就过了,秦国老祖念叨着谢宇策,几位医圣见到神医回归也都很是感动……至于月逐华,这个为他担起万盟重担的头号功臣,站在人群后面,冷眼远观,心里对吴骇是有点怨气的,但比起怨气,更多的是他去而复返的欢喜,只是这份欢喜被压在他冷淡而华丽的外表下。
吴骇是主动过去厚脸皮地打招呼,好言相劝了许久,月逐华没绷住。
吴骇回归的那些天,万盟城迎来了难得的盛事。万盟长老团,万盟城药剂师公会,万国联盟各国大帝,甚至创始人,都欢聚一堂,把酒言欢,欢迎这位当年轰极一时的吴骇神医,聊及往事,追忆当年岁月。
最终却因为他带来的惊世骇俗的消息陷入长久的沉寂之中,而后深深一礼后匆匆回国安排大事。
除此之外,每到一处熟悉的地方,吴骇便与之讲述当年和谢宇策的趣事。
在吴骇看来是趣事,但佛子听得直皱眉,眼里心疼之色无以复加,偶尔凝视着吴骇乐观的模样,见他的笑脸,只觉心头微微发颤:“他怎么能那样对你,方法不对,而且这种事情,这种事情,真需要分个上下吗?”
“要的。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吴骇笑着说,“我没说他不好,你不能总帮着我说话,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咱们互相心疼,都是过去的事了,听听就好,你若不想听,我便不说了。”
“说吧,我听。”佛子本以为自己当年对吴骇就没好到哪里去,但没想到主身比他更狠,他听得越多,越想替对方补偿,只觉眼前这人太好了,享受怎样的待遇都不为过。
吴骇带着佛子来到谢宇策当年渡劫的群山,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峡谷,也已经有势力在此开山立教。
两人去了那处倒坍的洞府遗迹,这才来到虚空之上,俯瞰下方群山。吴骇道:“这里是谢宇策当年渡劫的地方,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跟他决裂。”
佛子好奇道:“好。为什么要决裂?”
吴骇笑道:“这……说来话长,还得从我出生的位面说起。”
“别说了,”神藤觉得这种事没必要告诉佛子,“赶紧去下一处,从这里以后就没有我参与了,我想听听小骇之后的经历,你是怎么渡劫的,有没有很难捱?”
“渡劫,我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找天道漏洞不渡劫直接成仙。”
“找到了吗?”佛子问。
吴骇含糊不清地道:“也许找到了,也许没找到。”
“这也叫答案?”神藤道,“既然说不清楚,那就是没找到,哪有人能不渡劫直接成仙,龙源界的漏洞,恐怕到仙皇都找不到,你当时找不到是正常的,不要气馁。”
吴骇苦笑一声,问佛子:“要不要去我渡劫的地方看看?”佛子点头道好,这些对他而言都太陌生。
来到一片海域,吴骇站在海域上空,凝视着这里,神情带着些许追忆,又有些迷茫。
神劫路线较长,只是逛了一圈,吴骇神色黯然,很不像他自己似的感慨了些有的没的,佛子听不懂,却都默默记住了。
吴骇并未讲渡劫内容,佛子也能理解,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佛门也有真佛劫,渡佛劫需要泯灭七情六欲,放下尘世一切方可超脱,但他的真佛劫里并没有出现吴骇,所以很幸运地过了关。
从渡劫地离开,佛子始终跟吴骇保持一定距离,其实这一年半下来好像都是。
吴骇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高兴,道:“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我想听听你以前的经历。你将来一定能超出六道轮回的界线,找回前世记忆,但我走后,你经历了什么,我却不知道,想想怪可惜的。”
佛子顿了下,笑着说:“这得说很久。”
吴骇道:“口渴吗,我带你去喝好茶。”
茶楼雅间,吴骇听佛子说起他的经历,不由沉下眉头,时不时生气,再就是黑着脸,气得不行,但听到最后,见他说得云淡风轻,又不由平静下来。
吴骇目光盈盈地看着佛子,以一个很不地道的姿势捧着茶杯,慢悠悠喝着茶,舌尖沿着茶盏边沿轻舔,像是在品尝对面那人唇间芳泽。
怎么能说出这么好听的话?他怎么能把喜欢,说得如此坦荡,如此自然,如此悦耳。
谢宇策为人别扭又傲娇,很难正视自己内心,但佛子常伴青灯古佛,敲木鱼捻佛珠,夜夜深思自省,在那短暂的一千两百多年的磨砺中,活出了真我,舍弃人性复杂的外壳,露出最本真的一面。
吴骇仿佛看到了那个刚从元武大陆回地球,屈膝跪在谢遵面前的谢宇策,他会帮着自己救爷爷,他能理解自己在得知爷爷被异魂入体后的悲愤懊丧,任揍不还手。
谢宇策本质上其实是个很孝顺的人,他最大的弱点也是血亲。他能在残酷的世道里铭记恩德,他被教育得如此之好……
刚刚好,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正好是他喜欢的模样。
至于佛子,看似脆弱,实则历经磨砺,坚韧难摧。
吴骇将神藤收起,走到佛子身边坐下,借着茶楼喧嚣,做了点“少儿不宜”的事,装作楼里楼外的人不会注意这里。
吴骇牵着佛子的手走出酒楼,佛子轻咬泛着水光的朱唇,耳尖微红,好在这般神态被黑色兜帽挡得很好,他略低着头,两人走在大街上,身高相仿,但在普遍人族身材高大、建筑街道都过分宽阔的龙源界,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你跟我走,”佛子道,“我什么都依你。”
“我怎么跟你,”吴骇笑着道,“你太可口,如果什么都依我,我就不加节制,我会忍不住经常对你做这种事,你怎么修炼得下去。”
佛子道:“那我不依你。”
吴骇坏笑道:“这怎么行,我半夜都能爬到你床上去,你敲木鱼,我就从后面抱住你,你实力不如我,反抗不了我,又会像以前那样任我摆布,你可还记得在佛界,我离开承天国之前跟你闹得很不愉快的前因么,还不是我对你做了那种事……”
其实,也没有很不愉快……
只是这对佛子而言已经很久远。
他没办法叫走一个不想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