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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 变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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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内,苏昔站在躺床上休养的老人跟前,随意交代了自己出一趟门遇上的事后消化起刚刚得到的消息,再次确认:“明河的上任掌权者段明,死了?”

“疗养院的病床上去世的,算是好死。”秦老爷借此随口发出感慨,“不知我能否有这样的幸运。”

苏昔不接这个话茬,只问:“如今明河最可能接替他位置的人是谁?”

秦老爷说:“也就我上次跟你提过的好新苗子,我记得你和他似乎有些恩怨?”

“段溯?他不是孙辈吗?怎么就直接轮到他了?”牵扯到段溯,苏昔突然察觉到事情的蹊跷,也疑惑:段家父辈那群人这么不能打?

“我前些日子安插了些底层进去,段明死后他动作挺大,之前就有小辈莫名其妙失踪的事,很多人猜测这事是他干的,明河高层却也没有追责,这几天他直接软禁了他爹,什么叔伯之类的早就跑远了,咳……像是都不想招惹这个小辈……总之,明河彻底变天了。”秦老爷身体有些不适,同时言语间也毫不吝昔对于段溯此人的欣赏,“是个狠角儿……你当初如果有他一半的狠心冷情,我也早就能放心去了。你是个聪明孩子,想得多心思深,但慧极必伤……咳,对所谓的血亲兄弟,你总有不适时的心软,看得通透,但渡不过去。”

“您精神还挺好,能说这么多。”对这一番话,苏昔不置可否。

“……嫌我烦了。”秦老爷哼哼地笑了两声。

“老先生,让我去赴杨家的会到底是什么意思,您不打算解释解释?”苏昔将一开始进这个门的目的放了出来。

“听说你在那里又遇到了明河那小子?他还救了你?”秦老爷好奇。

“请不要转移话题,您想告诉我什么……”苏昔无奈。

“小孩子打打闹闹挺好的。”秦老爷乐呵呵的,那样子完全不像纵横K市大半辈子掌控着公认综合实力最强的地下组织当权者。

付参一直在旁观谈话,这些都算不上多需要保密的消息,苏昔和秦老爷都没有摒退他。听了秦老爷这话,他暗自腹诽:这二人那怕不是普通的打打闹闹……

苏昔并不想继续打打闹闹的话题,见秦老爷不愿意正面回答,他不执着于之前的问题,转头询问付参:“你抓到的那个家伙交代了什么吗?”

“……”付参看向秦老爷,有些摸不准自己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秦老爷在床上做了个颔首动作。

付参了然,对苏昔说:“他交代他们都是您父亲的旧部,这次刺杀您是因为……”那些话太过难听,付参又有些摸不准。

苏昔却替他说了出来:“因为我是个狼心狗肺、权欲熏心的——弑父之人。”

“……”对于苏昔进行的如此有“自知之明”的自评,付参心下发闷。红场从来不乏关于这位少爷的传言,除开力挽狂澜保住红场,别的都说不上美谈,甚至可说是丑闻。

弑父、杀亲、夺权、作乱。

弑父,WS商城爆炸里苏昔的父亲秦陌缘与四叔秦陌秋直接失踪,再无音杳,整个事件据说就是苏昔背后操控,苏昔本人从未否认过这件事。

杀亲,是爆炸之后的事,苏昔的三叔秦陌瑾在那场乱事一开始就出事了,秦陌瑾的儿子、苏昔的表弟秦时遇不知从哪听到的消息,认为是苏昔杀了自己的父亲,争执之后,苏昔当众将之枪杀。而秦陌瑾还有一个女儿,秦时遇的姐姐秦时安,在听说一系列事件后从K市最高的大楼一跃而下。

至此,除苏昔以外的所有红场直系死伤殆尽。所有人都认为,这一切都是苏昔安排好的夺权之路。

而作乱……确切说不是苏昔本人,而是他父母在乱事之始持有不同的观点自成一派,外加他母亲那边的一些家族关系牵扯,使得红场在应对外部危机的同时还要应付内部混乱。后来那两人去世,这个帐被许多人自然而然算到了苏昔头上。

这些事里掺杂太多真真假假,红场内部对于秦栖少爷的真实评价也向来是毁誉参半,但从没人否认过他作为红场唯一继承人的资质。无论如何,他是那场祸事里唯一存活并且保下红场的年轻直系,堪称游戏最后的赢家。

至于这位赢家为什么抛开奖赏不要跑路五年这件事,没几个人在意。而付参也是在与苏昔近距离接触之后才慢慢察觉出不对,苏昔离开红场这件事并非只是出门放风那么简单,而刚才秦老爷说的话,几乎是在明示什么。

很可能当初那许多事情,都不是苏昔做的……那么到底是谁干的?百垣吗?莫名的,付参背后寒毛竖起。

“那么别的呢?他们从哪得到了我会去杨二爷场子的消息?”苏昔问。

“说是杨二爷手底下一个人透露出去的,杨二爷本身是个嘴上没把的……”付参说着说着音量就小了。

苏昔冷笑:“说得真轻巧。”

付参也觉得对方这说法太把他们当傻子了,知道苏昔身份的话,无论如何,杨二爷是不应该把事情往外随便说的,随即他询问苏昔:“少爷,杨家已经在查了,还需要我继续问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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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吗?”

“不用,把人送走吧,记得让他上路时不要太痛快。”苏昔想起因为这次刺杀被段溯抓紧小黑屋套话的事,说话时皮笑肉不笑,“毕竟他们让我很不痛快。”

苏昔话里的寒意令付参打了个寒战,同时将事情应下来。

可能是累了,对话的后半段秦老爷一直闭目养神,苏昔瞧了一眼,张了下嘴本想再多问一次,最后出口的却是警告:“老先生,我现在还会尊称您老先生。我不管您这次安排我去有什么用意,我只希望您不会再让我失望,否则……”他后面的话没说,老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这话音落,苏昔转身便要离去,秦老爷又叫住他。

“栖儿,你现在都不开口向我要什么了吗?”秦老爷问他。

苏昔背对着床沉默片刻,道:“人手、权柄,我会自己取,别的……”

“……别的什么呢?”秦老爷追问。

“别的,您给不起的,我的……。”苏昔抿了抿唇,没将那个称谓交付出口。说罢,他出了门,付参向老人行了一礼后连忙跟上。

老人睁眼看那门关合,褶皱遍布的面容上显露出怜悯又欣慰的神情,又有些惋惜。他回想起很多年前的小秦栖跟自己闹脾气,坚持要证明他仅靠智计便能在地下世界立足,毅然抛弃了对于继承人而言非常重要的格斗能力,起因不过是自己对他说了一句“只靠脑子偷奸耍滑的人干不成大事”,大人看来那件事很小、那句话不必多么认真,认为孩子终究会抵不过现实压迫,终有一天他能低头。

但那在地下世界大环境中显得怪异而别扭甚至荒诞的信念,从当初的小秦栖到如今的苏昔,竟然贯彻到了底,这简直就是偏执,像极了他母亲。

想起苏镜那个女人,秦老爷一时心情十分复杂地看向窗外。

……

“嘭——”震耳枪声回荡在地下室内,陈寓在一旁嫌弃地捂了下耳朵,对开枪的段溯吐槽:“你怎么回来还专门把消音器取了?”

“不然没实感,人死了出不了声,我总得听个响。”段溯身前成为尸体的人缓缓倒下,他垂手放下枪。

陈寓啧啧起来:“赴尘会所被你一枪正中额心的那家伙听了得大喊冤枉,人死得挺实在。”

“这就像是做爱的时候一定要身下的人有反应,那才有意思。”把最后一个带头要造反的家伙清理了,段溯心情明显不错。

“我为被你拖上床的人默哀。”陈寓想到苏昔,故作惋惜地扬了下眉毛。

一旁还在通过各类监控清算是否有漏网之鱼的方醒抽空看了陈寓一眼:“你喜欢不动的?”说完叫手下的人把一地狼籍收拾了。

陈寓一时语塞,想要辩解:“不我的意思是说以变态的标准来看那个反应可能不是一般的反应……”随后他见段溯带着笑意的眸子看向自己,顿时噤声——按照经验推断,段溯这样看人并不是在表达善意。

段溯转了下手里的枪支,说:“其实如果他肯乖一点……我会对他很好的。”

陈寓:“……”槽多无口。

方醒:“……”虽然他勉强算段大少的舔狗,但他也无法认同段溯能对人好这件事,不把人往死里折腾就不错了。

一片沉默并没有让段溯兴起反思自身的打算。明河这边的事只剩收尾用不着亲自操心,既然提起苏昔,他便顺着问下去:“上次我们通过崇宗那边之前留下的线查到崇宗曾同杨家有频繁的交易,杨家又在做冰毒的生意,如果苏昔提供的消息是真的,那么至少现在看来,流入红场的货源头就是杨家药业相关的生产线,查了一段时日还没消息吗?”

方醒回答:“暂时没有。”

段溯并不怀疑下属的探查能力,只说:“这条线被人堵了,杨家是弃子,崇宗的事没一刀砍了那么简单。”

“难道背后是百垣跟崇宗的残余势力?”陈寓猜测。

“百垣?你太小看当初的红场了,不说别的,那位秦老爷子就不会留这样的隐患,百垣早连根带叶地化灰了,WS那次被炸成植物人的白从野都没逃过去。”方醒不屑地说,随即又补充,“至于崇宗,且不说他们对百垣有没有这么高的忠诚度,现在他们最大的梁子不是跟咱们明河结的吗?”

段溯听他们说着,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问:“还有件事很奇怪,百垣被连根拔起,但当年跟百垣走得那么近的崇宗凭什么能存活?”

“活着也不算好吧。”陈寓皱着眉头说,“不是被红场打压得挺惨吗?维持得那么勉强,咱们收拾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动用明河本部的力量。”另一头方醒也觉得这事虽然奇怪,但并不算说不过去。

“按照他的风格……斩草不除根?那位秦老爷在想什么呢?”段溯喃喃道。

听了段溯的说法,方醒问:“你怀疑秦老爷?他没有护着崇宗的理由吧。”

段溯没有说话,抱臂靠着桌沿,握枪的那只手食指轻轻敲着握柄,片刻思索后他说:“那万一,崇宗背后会牵扯出一个对他而言还有价值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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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寓玩笑说:“除了秦五这小少爷哪还有这么个人?秦老太爷的相好吗?还是他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孙子兄弟姐妹?”哪知这话出口,段溯转头向他看去。

“……怎么,我说错什么话了?”陈寓怂了下脖子。

“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除去秦老爷,会不会还有人活着?”段溯问。

陈寓不太明白:“不是都死光了吗?就五年前那些……”

段溯回忆起之前在赴尘里苏昔最后那诡异的状态,突然察觉到当时没能抓住的违和感是什么。

全都已经死去。从头到尾,苏昔一直在重复这样的说法。可这样的说辞,到底是事实,还是他想要通过不断的重复来压抑某个想法呢?

“万一,没死干净呢?”段溯提出这样令闻者毛骨悚然的猜测。

地下室与世隔绝,没人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雨。

所属红场的一处宅院里,苏昔端了杯红酒一人靠坐在窗前,任天色暗下来,没有开灯,也没叫人进来,那层半透明的窗帘被拉上,他背对外面的风景,听着雨。

残余的暗光打在他脸上,窗帘掩映间,他整个人显得阴晴不定。

这种环境很适合回忆往事,他垂下眼。

“小叔叔又来啦。”是带了些笑意很悦耳的声音。

苏昔一直管他的四叔叫小叔叔,那人只比自己大十几岁,有个不太好听的称谓也是别人赋予他的,与他本身无关。

苏昔至今记得当时那个不算宽厚的身躯将自己护在身下,滚烫的血一滴滴落在自己脸上,同自己的泪水混在一起滚落耳边,而他的小叔叔还在对他说,没事。

小栖别哭。

没事的。

后来,后来他和父亲都死在了WS商城。

他们都死了。

他们。

答应要带自己去游乐园的父亲、非常在意个人时间却愿意为自己的各种奇怪小要求付出时间的母亲、那对不时来宅院里陪自己玩耍的姐弟、嗜酒如命老想要带自己喝酒的三叔、还有……小叔叔。

苏昔紧捏着手中的酒杯,用尽全力克制着,将之平稳地放在飘窗上,却在收手的瞬间因为颤抖将细瘦的玻璃杯碰倒。

叮——

没饮尽的深色酒液在浅色的大理石窗台上尽情漫开,像在平面上开了个形状不规则的洞,大洞扩张到窗台边缘处,规整出一条直线,最后却有一处绷不住了,向下坠落一滴。

啪嗒。

以那处为倾泄口,液体势不可挡地流淌而下,残余斑驳的酒液、暗色的光,都难以遮挡大理石洁白的底色。

看着这一幕,苏昔抬手撑住自己的额头,起身离开了窗台处。

雨声很大,他不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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