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听说过后宫之中有这种药,能催人情动,但是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是自己中了招。
想起楚洵方才的表情与举止,苏青霓就忍不住想叹气,功亏一篑了。
沐浴的水很快就备好了,碧棠扶着她往浴房走,摸到她灼热的皮肤时,忍不住低呼一声:“好烫,娘娘是不是生病了?”
苏青霓疲累地摇摇头,进入浴桶的时候,顿时打了一个哆嗦,是冷的,她身上的温度竟然比那沐浴的水还要高。
洁白的皮肤上,浮现淡淡的绯色,如绽放的大片桃花,一直蔓延到眼角,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一块淡粉色的玉,美好而精致。
苏青霓泡了一会,那股热气又涌了上来,令人难受,她倚靠着桶沿,眉尖儿微微蹙起,眼神有些迷蒙和茫然,道:“水太烫了,晴幽,加点凉水。”
晴幽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水温正好,若是凉了,会受寒的。”
苏青霓只觉得身体里仿佛被点了一把火,这会儿正往外滋滋冒油,若是这火再不降下来,她的血肉恐怕都要被熬干了,遂叹了一口气,道:“没事,本宫热得很。”
晴幽只好又加了些凉水,苏青霓就这么泡了两个多时辰,最后水都冷透了,她才觉得好了许多,虽然热意仍未完全散去,但已不是不能忍受了。
披着外裳回了内殿,碧棠已铺好床,锦被褥子和枕头都是新换了,她轻轻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快歇下吧。”
苏青霓点点头,躺了下来,又扭头看着两个宫婢,疲惫道:“今日不必守夜了,你们都去睡吧。”
碧棠还欲说什么,却被晴幽拉了一把,她只好闭了嘴,两人一道退出了内殿,苏青霓听见了殿门合上的声音,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神智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沉沉睡去。
殿外,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庭院寂静无声,碧棠低声问道:“你刚刚拉我做什么?娘娘泡了一晚上凉水,怎么能没个人在旁边伺候?”
晴幽道:“你没看出来,娘娘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我……”碧棠想了想,只好道:“可我还是不放心,娘娘今夜是怎么了?我伺候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她今日这样。”
晴幽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压低声音道:“有人害咱们娘娘。”
她说着,微微倾身在碧棠耳边说了一句话,碧棠惊呼一声,眼睛都睁圆了,愤怒道:“谁做的?!好大的胆子,难怪——”
难怪皇上走时是那般情形,碧棠轻轻掩口,道:“这可怎么办?娘娘与皇上之间眼看一日好过一日,这……”
晴幽摇了摇头,她也觉得,那设计的人,时机掐得未免太巧了,这分明就是不想娘娘和皇上好。
碧棠忧心忡忡道:“晴幽,你觉得这事是谁做的?”
晴幽只道:“后宫里,心怀鬼胎的人太多了,谁都有可能。”
她见碧棠一脸忧虑,便安抚道:“娘娘是有数的,咱们别自乱了阵脚,叫人趁虚而入就不好了,我今日是提醒你一句,往后你也要多注意一些。”
闻言,碧棠立即点头,道:“我知道了。”
晴幽道:“你去睡下吧,我不放心娘娘,今夜我去殿里守着。”
碧棠忙道:“还是我们一道吧,轮流守着。”
晴幽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两人在前殿守着,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到了三更时分,大约是因为泡了凉水的缘故,苏青霓起了高热,额头烫得惊人,好像要烧起来似的,把碧棠给吓着了。
晴幽立即轻轻摇了摇沉睡的女子:“娘娘,娘娘?”
苏青霓从梦中悠悠醒转,张开双目,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晴……幽?”
她一开口,声音嘶哑无比,喉咙干渴剧痛,像是有一把锯子在来回地锯似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晴幽焦急道:“娘娘哪里不舒服?奴婢去叫太医来。”
苏青霓摇摇头,正欲开口,却轻轻咳嗽起来,好容易咳嗽止住,她才道:“别惊动了太医院。”
经验丰富的老太医,只须把个脉就什么都知道了,苏青霓暂时还不想把事情闹开,免得遂了某些人的意。
碧棠听她不肯叫太医,顿时急了:“可娘娘病得这样严重,怎么能自己扛着?”
苏青霓掩口轻咳几声,想了想,道:“你们去太医院,找一个太医,他叫左秋池。”
因为喉咙疼痛的缘故,她说话都极其费力,喘了一会,才继续道:“就说本宫受了凉,叫他过来看诊。”
碧棠连连点头,一阵风似地冲出去了,苏青霓头昏脑涨,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额上冷汗涔涔,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的,面色苍白如纸,晴幽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问道:“娘娘要喝点水么?”
苏青霓摇摇头,若是可以,她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只看着昏暗的床帐顶,叹气道:“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弄不懂为什么两辈子,都有这么零七碎八的事情找上她,连避也避不开,难道她天生就是个劳碌的命么?
说来说去,还是她这个位置的缘故,若她没有嫁给永嘉帝就好了,她就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不必掺和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
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这次只想过安逸的日子么?
太后别有心思,张太妃要回宫,大臣见不到皇帝,这些关她什么事情?她到底在操哪门子的心呢?
苏青霓在心底骂自己,活该你是个劳碌命。
她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们又能拿她怎么样?怎么活了两辈子了,还是没看明白?
苏青霓,你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啊,就不能让自己好过点儿么?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那一股子郁气都叹出来一般,叫旁边的晴幽听得难过。
……
却说碧棠一路奔去了太医院,这会儿夜深人静的,只有两个小童在值守,趴在炉子边打瞌睡,跟小鸡啄米似的一顿一顿,听见了脚步声,两人都被惊醒,其中一个小童忙抬起手来揉眼睛,迷糊道:“谁?”
碧棠大喘了一口气,道:“我们娘娘病了,要请个太医去瞧。”
那小童打量她一眼,道:“坤宁宫的?稍待片刻,我去叫院使来。”
碧棠摆了摆手,道:“你们这儿,有个叫左秋池的太医么?他与我去便可。”
小童愣了一下,道:“左秋池?没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