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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陆言抓着那把手术刀,表情茫然而惶恐,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身后,万籁俱寂。一团黑雾不断扩散、逼近。
陆言本能的明白,不能被那团黑雾吞噬。
求生欲是刻在每个动物基因里的本能,他不想死。
这片黑雾在世界各处扩散,陆言在恍惚间听到了无数生灵的哀哭。
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太阳下山后,世界像是失去了光源,能见度变得极低。
所有的热似乎都随着太阳的坠落而消失,周围的气温越来越越冷,陆言在马路上奔驰,像是行走在一片冰川之中。
寒冷让他的行动逐渐迟缓。
黑雾里,雾气凝成一隻手,抓住陆言的脚踝。
陆言挥出手术刀,想要斩断这隻手。
然而这隻手并没有实体,黑雾发出一阵嘲讽似的狞笑。
更多的手伸了出来,想把陆言拉进深渊之中。
雾里,传来了奇怪的吟唱声:“回家,回家,回家…”
被黑雾碰到的皮肤很快冻僵,肌肤变得像是脆弱的冰层,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陆言不停打着哆嗦,内心满是绝望。
一团火焰在此时腾空而起,黑暗中骤然迸发出光明。烧尽了缠绕在陆言身上的黑雾。
黑雾发出一声惨叫。
四周不停掉下黑色的细屑,像是纸片燃烧后的灰烬。
火焰交织成了一个燃烧的人。没有五官,像是火光打造出的虚影,温暖而耀眼。
他的肩膀上,站着一隻红色的小鸟。
在这片黑暗里,他就是唯一的光源。
小鸟发出了一声婉转的鸟啼。从他的肩膀上起飞,带着长长的火焰拖尾,向前方飞去。
燃烧的人说:“跟着它走,别回头。”
陆言不认识他。但是这个人的语气莫名有一种让人笃信的力量。
他跟着那隻燃烧的小鸟,茫然的往前奔跑,心臟开始一抽一抽的痛。
燃烧的人散落成了漫天的火光,光芒万丈。
火焰构筑成一座高墙,拦下了黑雾的侵吞。
火墙绵延不知多少里,像是守望故土的烽火长城。
火焰烧的很高,但黑雾越来越浓,寒气越来越重。
燃烧的火不愿意屈服,被雾气冻成一团炎炎的死火,像是一根根红色的、结冰的珊瑚。
就算是死亡,也不曾熄灭。
黑雾发出一声冷笑,继续翻滚向前。
燃烧的小鸟一直把陆言引到了悬崖边。
它像是盛开到极点的花,在半空中开始枯萎。变成了火星子,落在了地上,消失不见。
悬崖边停着一隻漆黑的龙。这条龙有着双璀璨的金色眼眸,长相很是凶狠。
黑龙发出了一声低吼,俯下身,低下头。
陆言的表情依然充满着疑惑,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一块碎掉的玻璃,马上就要裂开。
他转头,背后的黑雾已经开始逼近,比之前更来势汹汹。隔着数百公尺远,陆言都能闻到那股浓浓的血腥味。
陆言别无选择,他爬上了黑龙的背,紧紧抓住了它脖子上的龙鳞。
黑龙腾空而起。直衝云霄。
黑雾站在悬崖边,发出了不甘心的咆哮。像是什么凶兽的嘶吼。
陆言如有所感地回头,他看见雾气中,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神色漠然。
那个人抬起了头,明明隔得很远,陆言却觉得自己被看见了。
就像是对方的眼睛不是长在眼眶里,而是长在天空。
那人伸出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笑容。
下一秒,黑雾淹没了他。
陆言并没有第一时间明白对方这举动的涵义。
他的手脚发凉,内心充斥着茫然与惶恐。但又莫名感觉到自己已经脱离了险境。
他坐在黑龙的背上,迎面是带着血腥味的风。
陆言在高空中,看见了脚下的世界。
大片大片的废墟,土地满目疮痍,像是历经苦难,千疮百孔的尸体。
在漆黑的夜里,偶尔有灯光亮起,集中在很小的几片区域。
那是人类的倖存者基地。
陆言的大脑又开始刺痛。
他握着手术刀,突然有点懂了,那个人最后举动的涵义。
“我是陆言。”
陆言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变色了银色,眼白部分全是细细密密的血丝。
他举起了刀,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找对……大脑?总觉得,我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
「噗呲」。
血顺着刀身溅了出来,陆言旋转着刀柄,听见自己的脑子发出痛苦的哀嚎。
是他的脑子,又不是。
', ' ')('陆言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果然在这里。”
……
……
神国。
许多脑子落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它们就像是过载的电脑硬碟,表面烧红,滚烫,很快就融化成了一堆白白的脑浆。
撒上葱花,味道应该很好。
在神国工作的灵魂们感觉大地剧烈颤抖起来,裂开一条条缝隙,许多白色的灵魂被缝隙吞没,成了补充真主能量的营养膏。
在23号副脑被挖出来的时候,真主明显鬆了一口气。
一开始,真主还能看见一些影像,到后来。23号大脑传回的景象,对它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它只能看到一团扭曲的雾气,伴随来自深渊的低语。
那个东西正在苏醒,甚至,差一点就醒了。
真主活这么久,自从成为污染物后就再也不懂什么是恐惧,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瞭如坠冰窖的恐惧。
谁能窥探神明而不付出代价?
预知不能,全知不能。
污染值过万的真主也不能。
还好他的脑子够多,神国的魂灵也够多。甚至因为神国与世隔绝,也不用担心重伤的消息传出去,引来人类绞杀。
真主把自己压实成了一个实心肉饼,蜷缩在角落,再次睡死了过去。
燕京,第三研究所。
三天前,陆言在机场遭遇真主的攻击。陷入沉睡,至今未醒。
陆言昏迷的第7小时,无计可施的防治中心总部,把人转进了第三研究所。
研究员们开着短会,因为气氛过于紧张严肃,只敢小声的交流。
“还没醒?”
「没醒。已经把能请到的精神系天启者都请来了。」研究员甲抽着烟,对着报告长嘆一口气,「b级天启者白泽,天赋催眠。尝试利用催眠天赋让谛听醒来,因为遭受反噬,现在还在icu住着。申请2万贡献点的工伤补偿。”
「a级天启者魔术师,因为和暴君有交情,所以勉为其难地接下了这个任务。魔术师的精神体进入谛听的意识空间,几分钟前已经被强制唤醒,现在还处于天赋使用过度的智障期。”
研究员乙喃喃:「离『神国行动』已经过了13年,我以为当年的隐患已经解决了。没想到真主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吗?仅仅是一个副脑,就让我们无计可施。 」
研究员丙精神恍惚:“按照这个污染扩散的势头,人类吃枣药丸。太绝望了,我不想搞研究了。趁还活着,回家多和父母呆一阵吧……”
甲摇着他的肩膀,吶喊道:“你清醒点啊,小丙!我们的研究就是为了让没有能力的普通人也能生存下去!不要放弃理想和追求!”
重症监控室外。
纪文手里拿着记录表,看着面前的人:“陆言的状态已经非常危险。病变度持续上升,生命体征减弱。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目前看来都见效缓慢。”
唐寻安一言不发,甚至有些走神,思绪放空。
纪文继续说:“真主的副脑潜伏在正常人身体内,十年都没有检测出来。我承认,这是我们的失职。”
早在二十多年前,全国各地的地铁站、海关口等需要安检的地方,都换上了能侦测出污染值的安检门。就连城市各个街道,也装备了污染值即时侦测仪。
但没想到这个副脑竟然操控着寄生者在家里当虚拟主播直播赚钱,10年没出门一次。
在副脑强行进入陆言的意识空间后,这个阿宅就脑死了。
“因为真主特殊的污染方式,除了精神系天启者外,其他人不具备进入意识空间的能力。”
唐寻安问:“你的意思是,我只能等着给他收尸,对吗?”
纪文的后背在瞬间绷紧:“陆言的自救意识很强烈,我相信他能走出困境。”
唐寻安握住了手里的刀:“我要去神国。”
他并非在商量,而是通知。
「我们都知道神国在海上,但通往神国的入口已经关闭。」纪文心平气和地同他分析,「神国是高危险污染区。虽然同样是s级,但我不认为你能解决真主。更何况你的精神状态比大多数人都更加不稳定……最重要的是,哪怕是解决真主,也不一定确保陆言可以醒来。”
“就算你想去,总部也不会同意的。”
唐寻安沉默了许久。
“这么多年,一直有人要求我。保持理性,学会正确判断局势,我不能有太多感情,因为我是对抗污染的希望。”
“我是被使用的机器。而机器不应该有多余的感情,应该选择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我认识的人,不断离开这个世界。而我不能太过悲伤,因为这会让病变度不受控制地上涨。”
纪文觉得,没有让心理医生一起过来,真的非常失策。
“没有人觉得你是机器…”
唐寻安金色的眼眸看向了他,很平静地叙述着
', ' ')(':“我不在乎我会变成什么样,现在我想救他。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里等待,我会疯掉的。”
纪文的心头一颤,刚想说些什么,监控室里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监控室内,插着无数管子的陆言缓缓睁开眼,他看着像是铁棺材一样的天花板,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耳边,系统跟小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醒了吗,我的睡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死火的意象来自鲁迅散文集《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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