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实一时语塞,老脸憋得通红,急的不知所措,忽然吼了一声:“我他妈有良心!你们有吗?!”
马江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了看林安然,又看了看白老实,嗤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林安然对白老实道:“老同志,你妻子为什么被抓?能说说吗?”
白老实见林安然让自己说话,总算肯起身,坐在木沙发里,嘴巴一张一合,所有的前因后果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呈现出来。
白老实已经五十有余了,是黔中省人,五年前跟着浩浩荡荡的的南下大军到滨海市打工,在熟人的介绍下,进了白泥村的铸铝厂工作。
两年后,白老实在滨海算是扎了根,两个小孩子也到了上初中的年龄,于是便让四十多岁的老婆蔡庆娥带着两个孩子从黔中赶来,妻子在白泥村服装厂找了一份工作,俩孩子在附近的初中上学。
本来这一家子是典型的打工家庭,小日子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也总归是过得去,白老实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想多攒几个钱,早点会黔中去,拆掉家里原来的泥砖房,建一栋让人羡慕的砖瓦房。
白家四口的宁静生活,在一九四年三月被两条价值几元钱的铝条打破了。
缘起是白家俩孩子中的老幺要买尺子,初中数学功课里的几何课经常要用到尺子,白老实考虑到这已经是一年里帮老幺买的第三次尺子了,其他几次都是塑料做的,容易折断,老幺又皮,没几个月就坏一把。
第二天到铸铝厂上班,白老实在上工,忽然眼睛一亮,盯着地上几块铝皮边角料,像看到了什么宝贝。
这几块是给某音响厂家定制的CD机的外壳铝材,是边角料,质地相当不错。
白老实有个老乡在白泥村的模具厂里上班,他盘算着拿着这两块铝材给自己老乡,用车床切成两把尺子,再坐上刻度,老大一把,老幺一把,肯定用许多年都不会坏。
厂里的规定,白老实是知道的,不准夹带余料出厂门。其实就算到文具店里买两把钢制的尺子,最好的也不过十块钱。但白老实一想到自己乡下的砖瓦小房,就忍不住动了心。
当晚,铸铝厂门口出了一件大事。
老实巴交的白老实被厂区保安拦了下来,以他那种一辈子没说过几次谎的心理素质,刚到门口就被眼尖的保安发现他神色不对。
一搜,身上哐当一声掉下两块铝材边角料。
罪名被坐实了,原本按照规定也不过是罚款了事。偏生也是上天注定,碰到了到厂区保安室里喝酒的卫志强。
厂区保安隶属白泥村治保队管辖,卫志强是治保队长,经常这个厂区窜窜门,那个厂区逛一逛,保安们为了讨好上级,经常就买点酒肉,在保安室里敞开了肚皮吃喝。
已经醉醺醺的卫志强揪住白老实,让他交待到底做了几次这样的事,白老实已经吓得脸色灰白,说只有这一次。
卫志强不信,让保安们好好审审。这一审,白老实身上就挨了不少拳脚,一直折腾到晚上八点多,直到妻子蔡庆娥得到了别人的通知,才知道丈夫出了事,赶到了保安室将他救了出来。
蔡庆娥在家乡是出了名泼辣,有一种婚姻是互补的,白老实人老实,他老婆蔡庆娥就泼辣,一家人,总得有个冒头的。
回到家里,脱了衣服,把蔡庆娥下了一条。白老实后背和大腿上到处是瘀伤,牙齿都掉了两颗。
蔡庆娥气不过,说:“他们怎么能这么打人?还有王法了?!”
白老实自觉理亏在先,劝自己妻子,说:“算了吧,都是我自己犯了厂规。”
蔡庆娥不依道:“哪能就这么算了?到哪也没这个理儿,拿两块边角料不过就是罚钱,把人打成这样,算什么东西!?”她不懂法律,不过她知道,把人打成这样就是不对!
这么一来,蔡庆娥压不住胸中怒火了。连夜找卫志强说理去。卫志强已经从保安室里回到家中,蔡庆娥也尾随而至。
蔡庆娥先是在门口骂娘,后来又捶门。卫志强不屑和女流之辈过不去,早就蒙头大睡了。
倒是卫志强的媳妇李香梅忍不住了,打了电话叫来同村几个亲戚,出门围住了蔡庆娥,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谁也没料到,蔡庆娥和李香梅这一打,却打出大事了。
说到这里,白老实气愤地一跺脚,对林安然哭道:“我怨我!我就是个大怂蛋!老婆出战,我窝在家里,后来我赶到了卫志强家门口,她们摁着我老婆打,我还说晦气话,说让她们往死里打,打死算了!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