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窗外是沉黑的天幕,四下寂静,仿佛不是早晨而是深夜。
过了一会儿,鹿行吟感到椅子被碰了一下,身后的人依然用他惯常的姿势——修长的腿勾住课桌腿,整个人带着椅子往后靠在墙上,伸了个懒腰。
他听见他问:“好学生,你有计算器吗?”
鹿行吟说:“没有。”
“那帮我算一下27+496等于多少。”顾放为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些疲惫,“算了一晚上,脑子不太清醒。513?”
“523。”鹿行吟说。
后面没有声音了。
鹿行吟感觉到顾放为把椅子放正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鹿行吟再回头,看到顾放为就撑着手肘,睡着了。
这个人睡着时都像耍帅。别人打瞌睡都是趴在桌上,他一个人撑着手半靠在墙上,眼睛闭着,漆黑的睫毛长而翘。
他是那种很惊艳的长相,五官深邃锋利,有一种雌雄莫辨的、艳丽的美,但这种美却不显得阴柔,反而因为他本人的气质加成,变得凌厉不好惹起来。
班上开始陆陆续续地来人。
陈圆圆和曲娇也来了,看了一眼顾放为后,他们迅速加入了他,跟着一起趴着补觉。
班主任不在,27班拖拖拉拉的直到七点十分才算全部来齐。
鹿行吟来得第二早,又坐得靠后,看全了所有人进来的先后。
今天本该是孟从舟值日,监视班上风纪,早自习要坐在讲台后。
然而沈怒和他的小团体却一大早来了。
沈怒看了一眼第一排的座位,直接把自己的椅子搬去了讲台后,大大咧咧往上一座。直接摆明了就是膈应孟从舟。
每进来一个学生,沈怒还笑嘻嘻地打招呼:“嗨,早啊,早自习啊?”
孟从舟进班时,沈怒招呼打得超级夸张:“班长来了啊,好险,我差点以为你要迟到了呢。”
一群男生怪笑起来。
孟从舟脸上还带着伤,不言不语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早自习开始,沈怒就一直盯着第一排的孟从舟和蔡静。
蔡静背单词:“within,介词,在……里面,在……范围内……”
沈怒突然抬高声音,一边盯着蔡静,一边一字一顿地重复:“within,在、某、某、的、里、面。”
这个年纪的男生什么都能歪到颜色上去,他这句话又引发了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蔡静涨红了脸,气得浑身发抖,她站起身来想去走廊里背书,沈怒又说:“听好了,早自习该在哪里就在哪里,谁去走廊背书,谁就是扰乱班级纪律,不好好学习,对不起咱们辛苦的英语老师,明白吗?”
他的语气有点冷,也有点威胁的样子。
眼看着事情慢慢不可控,班上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鹿行吟昨晚睡得迟,又没睡好,本来就困,结果身边身后三个人全在睡觉,瞌睡虫仿佛会传染一样,也勾得他眼皮发沉。
鹿行吟揉揉眼睛,站起身来。
椅子往后拖了一下,发出一个清脆的“咔哒”声,打破了班上的寂静。
所有人都往他这里看了过来。
鹿行吟拿着英语书往外走,等到靠近第一排时,他转身看向孟从舟和蔡静:“昨天忘记勾重点单词了,你们可以出来帮我划一下吗?”
孟从舟立刻意会,他站起来,推着蔡静往外走:“走,我们出去背书。”
沈怒一看是刚来的转学生,差点气笑了——就这小病秧子的模样,还敢冒出来出头?
他趾高气扬地问道:“我说了,出去背书,扰乱班级纪律。你们这是跟我作对了?”
“我要问问题,如果从后面跑到前面来问,属于课上时间随意走动,这个比较影响班级纪律。”
鹿行吟站得笔直,回答也清清淡淡的。
后排陈圆圆慢腾腾醒过来,先是看见同桌不见了,猛地一惊,找了一会儿才看见鹿行吟已经去了前面。
他揉着眼睛,怂得一个哆嗦:“靠,怎么回事,小同桌怎么跟沈怒杠上了?”
他一哆嗦,椅子往后一顶,造成了一个多米诺骨牌效应——曲娇的桌子跳了一下,连带着顾放为用脚尖稳定勾着的桌角突然移位,他的椅子整个往后一倒,原本的三角结构彻底打散。
“哐啷”一声摔了下去。
这惊天动地的响声又吸引了全班注意力,所有人看着顾放为一脸困倦地从地上爬起来,都努力憋着笑——他们深谙顾放为的脾气,不敢笑出声。
“怎么了?”顾放为眼底带着刚睡醒的水光,非常不耐烦。
曲娇刚打听完怎么回事:“沈怒用within讲骚话,还占了班长的位置,蔡静和孟从舟不敢出去背书。”
“哦。”顾放为揉了揉头发,看了一眼桌上的算式,随后又问,“那那个……”他一时间没想起鹿行吟的名字,很迷惑地改口说:“小计算器又在干什么?”
陈圆圆比他更迷惑:“小计算器是谁?”
鹿行吟刚好听见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他,轻轻说:“站着背书,不容易打瞌睡。”
顾放为想了想:“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