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然想着沈黛会哭的肝肠寸断,心都要碎了。
沈黛跑进来的时候眼眶都红了,只遥遥从门外看到了聂然,就顿住了脚步,大颗大颗眼泪掉下来。
风在她们之间呼啸。
那一刻,聂然想到了她们的结局。
“聂然,”沈黛抽抽鼻子,压下哭腔,“胡婶怎么样了?”
聂然看不了她的眼睛,把人摁进自己怀里,顺她垂散在背上的发丝,一缕一缕,发尾柔软,她不能回答那个问题,只好说:“黛黛不哭啊~”
沈黛知道了。
她在聂然怀里,揪住她的衣角。
憋了很久很久的眼泪。
“你别难过,”沈黛环住聂然,说,“聂然别难过啊。”
*
沈城和许知意都来了。
沈黛却连一眼都不想看他们,她坐在胡婶病床旁的板凳上,有些失神。
聂然大概知道了,沈黛在说服自己——离开是既定的概率。
没人可以一直陪着谁。
胡婶已经…陪她很久很久了。
她劝自己看淡生死。
聂然坐在她身边,两个小姑娘相依为命一样,目送着人生最重要的人走远。
她爸爸和继母去和医生交流。
“你说,如果不能动,不能笑,不能讲话,”沈黛眼里蓄泪,“就这样躺着,胡婶愿意吗?”
“可我想让她再陪我久一点,一点就好了。”
“我前几天还跟她说,我要回家看看。胡婶还让我回去,觉得这样挺好。”
“其实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代欢还有你,周云格还有沈知许,我爸还有许姨,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偶尔去胡婶那蹭个饭,我们不是养了一只猫吗?”
“我就知道…我每次开始觉得生活很好的时候,总会这样,有数不清的意外和难过。”
她年少时拿成绩第一,换来了代知的纵身一跃。
她年少时懂事,藏住很深很深的难过,换来了波比死在她身边。
“我知道胡婶身体不好了,”沈黛低低哑哑地,“好几次我跟她讲话,她都睡过去了,醒来之后还问我怎么在这里。”
没开灯的房间,窗外夕阳余晖。
悠悠转醒的胡婶叫倚在她身边的沈黛“知知”。
沈黛就满心冰凉,笑着说“是黛黛”。
“你说,”沈黛问聂然,“她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虽然明明,沈黛觉得,胡婶更想去陪她妈妈,陪她真的…到如今也一直忘不掉的大囡囡,在半梦半醒间脱口而出的“知知”。
聂然不知道怎么安慰沈黛。
“胡婶不愿意的,”沈黛笑了笑,自问自答,无边苦楚,“没事的,她再陪我一个礼拜就好了。”
一个礼拜,够道别了。
沈知许被他们扣在家里,偷偷溜了出来。
其实说真的,他一开始不太喜欢这个姐姐,满身锐刺,他不动不靠近,也几乎要被沈黛扎地浑身都疼。
可许知意只是摸摸自己乖儿子的发顶,“对她好一点,知不知道,要好好保护你姐姐。”
这话沈知许听了,也照做了。
到如今,早就没办法淡眼看沈黛的难过了。
他一步都难迈。
僵着脚步,想起来了他做了很久很久的那个波比等身的玩偶,手指磨出血泡,都是划痕和针眼,做成的那个…波比。
沈黛抱着狗嚎啕大哭,满面泪。
一个还很小的姑娘,哭得像没有世界。
从那之后的沈知许不想看到他姐姐哭,每次看到都心疼的不行。
聂然蹲下去,握着沈黛冰冰凉的手,仰头给她擦眼泪,一点一点。
可她越擦,沈黛越止不住泪,一颗砸下来,掉在她手背上温度高得惊人。
沈黛哭地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早知道都要走,”沈黛说,“就不要来了好不好?”
“不好,”聂然强忍着难过,她这话可以回答,“没人愿意离开你,没有人早知道的。”
*
胡婶住进了icu。
许知意叫沈黛回家睡几天,沈黛拒绝了。沈知许想要陪陪她,也被拒绝了。沈城看着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她和聂然在车上,一路都没有说话。沈城忧心忡忡,最后加了聂然的好友,叮嘱她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
聂然点头应了。
路过二楼。
那只被救护车的阵仗吓到的阿咬茫然地被锁在屋外,最后趴在胡婶的房门口睡着了。
被沈黛捡了回去。
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能黏黏糊糊的缠她。
聂然顺顺猫毛。
沈黛彻夜难眠。
聂然晚上就抱着枕头和被子,去沈黛房间的沙发上打个铺。
看沈黛翻来覆去,听一片寂静里挡都挡不住的鼻音。
聂然轻手轻脚下了沙发,睡在沈黛的被窝外面,和她靠的很近,隔着被子把人拥进自己怀里。
沈黛就不敢动弹了。
然后,沈黛听见聂然在她耳边低语,近乎气音,有暖融融的热气扑耳。
“黛黛,”她说,“你别难过啊。”
然后沈黛逃了两天课,但很强硬的把聂然塞进了学校,让代欢还有她姑姑好好盯着人。
期中考确实还是第一名。
文科班没了聂然之后,重新顶上,成为了新的文科第一的是叶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