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用钥匙转开门,只能看见一溜影子从眼前没了,代知的手机在阳台边的养花的小石阶上。
开着免提,是她爸爸的声音。
沈城劝她冷静,想想他们还小的女儿。
沈黛听见了,也看见了。
楼下一片尖叫,他们抬头,阳台上奋力踮脚尖才能扒到栏杆往下看的女孩子直愣愣瞪着眼睛。
十层楼的高度…是到地狱的距离。
…
然后是波比。
老年狗了,死在她怀里,抱着的,温度一点一点冷到僵硬。
沈黛窝在狗窝里,不松手,没哭没泪,不像多难过的样子。
看得许知意心惊胆战。
是沈城…把狗从她怀里拽了出来,生拉硬拽,然后给了她一巴掌。
叫她别疯。
沈黛被打红了半边脸,才魔怔似的醒了一点,然后记起了当时的所有人。
当时,已经成为沈太太的许知意检查出了怀孕。
沈知许成绩优异,名列前三,荣获省级优秀奖。
沈氏更上一层楼,公司创收破历史记录。
所有人…除她之外的每个人都灿烂。
*
沈黛睁眼时,天近破晓色,她辗转噩梦好久好久,满头冷汗,手脚发冰。
她在被窝里弯成虾米,还是冷。
想喝杯热水。
沈黛爬起来,蹬着拖鞋,推开门,聂然坐在沙发上,单手拢着书页,闻声望过来的眼神叫沈黛凝滞。
猫在她怀里,暖融融的。
她身边有盏昏黄的台灯,像轮太阳。
沈黛喉咙动了动,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下意识想起了她私藏的小玫瑰。
聂然站起来看她。
沈黛一下子背过身,不看聂然,低头敛眉,脆弱的神情冷漠到生人勿近。
手心发冷。
她快要冻死了。
身后有点轻轻的脚步声,猫咪呜一声下了地。
有人在她身后。
沈黛抽了口气,指尖攥紧。
聂然给她一个热水袋,炙热的温度,裹着毛绒套子,被聂然绕过冷漠的隔膜,套到了她手上。
“烫不烫?”
比她高一点的少女屈膝,仰头望望她。
“…”
没忍住。
沈黛掉了颗泪下来,从眼睫垂落,直直砸下了眼眶,掉在了毛绒绒的暖水袋套子上。
聂然呼吸一滞,内心慌乱到不行。
“聂然。”
她一说话就带上哭腔,委委屈屈地像是全世界都在欺负她。
“嗯?”
聂然很轻很轻地揩掉她的眼泪,拇指指腹粗糙温热。
“我好冷的,”沈黛抽抽鼻子,“天降温太快了,热空调太闷了,我好渴的。”
她词不成句,可是一字一句全是委屈。
“给你捂捂,”聂然把沈黛抱进怀里,团得紧,一下一下顺她的背,“那我们买个小太阳,买个一千毫升的大保温杯,然后每天都把杯子装满好不好?”
很让人心动的意见。
沈黛挣开她,耸耸肩膀,还是冷得不行。她强行而刻意,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开一些。
沈黛摇了摇头,小声说:“算了。”
刚刚挣脱,温度又散在空气里。
聂然抿抿唇,又抱了回去,偏要说:“不行。”
“不听你的。”
她说,“这件事,不听你的。”
第26章晴天
天是在眼前一寸一寸亮的。
沈黛揉揉眼,困倦袭来,问从她醒后就一直在看书的聂然:“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聂然眼下青黑,精神倒是不错。
“睡得太早了,所以后半夜睡不着。”
——说谎。
沈黛睡觉前,聂然就没睡。
沈黛睡醒了,聂然也醒着,鬼才信她睡太早了的鬼话。
“哦。”
沈黛今天不想管聂然,她起身回了房间,门锁搭扣清脆响了一声。
“你自己去上学吧,别管我。”
用完就丢。
聂然意识到了,垂眼看掌心,无奈笑了笑,想果然是好没良心的姑娘。
稍过片刻,又是“咔嗒”一响。
…
锁被开了,聂然留心看着。
沈黛开了房门。
沈黛面不改色,她正儿八经想,她落东西了。她把猫落外面了。
沈黛出门把猫窝里睡得热乎乎、满脸无措的猫抱进了房间——连猫都不给你留。
哼。
趾高气昂的阿咬窝在沈黛枕弯里,圆溜的眼,和沈黛一样,一眼都不看聂然。
高调路过。
聂然听着门“砰”地一声撞上,轻轻叹口气,眉间无奈,收拾起桌面上散乱的草稿和钢笔。
沈黛回房间后就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里,侧耳听外边动静。
动静不大,她听不清。
猫跳上了床,被赶下去又跳了上来。
沈黛捉住猫,问它:“要不要脸,干什么这么主动上别人的床?”
猫眼无辜。
沈黛笑了,把猫搂进被窝里,暖乎乎一起睡个觉。
指针滴答答转动,客厅大门轻悄悄关上。
沈黛房间桌面上的手机一震,聂然发了条消息。
聂然:起了记得告诉我。
沈黛翻手看了一眼,手机被丢到枕头一侧,软软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