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代欢最后的倔强,哭唧唧跑开了。
沈黛抿了抿唇,往后一眼看着聂然,弯着眼,没忍住,捂着脸有点绷不住,笑了起来。
笑也不忘问正事:“所以你们到底偷偷聊了什么?”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聊你啊,”聂然捋捋沈黛被风吹乱的发,“聊聊你的小时候。”
小时候!
周云格没见过沈黛这样慌乱的样子,耳朵和脸都红了,像个不知措被贸然揭了短的孩子。
“周云格!”
沈黛凶他。
聂然好笑地摁住沈黛,抱住张牙舞爪要扑上去的小姑娘:“啊,我不能知道啊?那早知道,我就不问了。”
语气听上去有点失落,眼眸却带笑。
“不,不是,”沈黛辩驳,“不是不能知道,是…这是周云格说的,他说我什么了?”
周云格虽然有时候很靠谱,但多数时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云格“哼”笑了一声,要多自豪有多自豪,拿捏出的作态简直有恃无恐。
沈黛这下真要揍他了。
“你不许信!”沈黛回身勾着聂然,眼瞳认真,“他说的坏话你可不许信。”
沈黛眨眨眼,努力证明她是多纯良一个姑娘。
聂然低眼温柔着笑着:“挺可爱的。”
被倒打一耙的周云格“哼”地挑眉,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哼,”沈黛又开始赶人,看周云格哪哪都不顺眼,“你走开走开走开。”
周云格不走,沈黛还瞪他。
周云格:“……”
算是明白了,这姑娘就是个恋爱脑!
“好好好,我走我走,走还不行吗,”周云格嘀嘀咕咕走远了,“赶什么赶呀!”
早就溜没影的代欢如今看来到确实有先见之明。
周云格麻溜找代欢去准备海边烧烤,从后备箱搬出来的材料还在车边。
周云格和代欢已经看不见影儿了。
聂然看一眼问:“那我们搬?”
沈黛摇摇头:“再晚会儿我们四个一起搬。”
*
“他跟你说我爬树的事?”沈黛和聂然坐在一小堵断墙上,腿悬在沙上,晃啊晃,觉着这没什么好说的,“这有什么好说的,你小时候不爬树?”
怎么会有小孩小的时候不爬树的呢?
沈黛圆眼微睁,有点惊讶。
聂然说:“我真的不爬。”
孤儿院里,确实有棵大柏树,小孩总喜欢绕着树玩,但是不准攀爬。
掉下来会受伤,也许会没命,小朋友脆弱到不堪一击,而孤儿院也确实拿不出多余的钱来。
聂然见过小孩摔下来断了腿。
“呀,”沈黛笑了起来,觉得新鲜,摸摸聂然的头顶上的发,“我们聂然好乖呀!”
我们…聂然…
这几个字像蜜糖,甜的聂然晕晕乎乎地乱找话题。
“你后来…怎么不爬了?”
“其实…那是很小时候的事了,只有去乡下的时候才会爬树摘果子,后来长大了,知道点疼,就很少爬了,除非这棵树特别合我眼,我觉得很适合爬。”
沈黛还蛮骄傲的:“我一次都没有摔过哦,一次都没有。”
所以代知虽然一开始仍然忧心忡忡,阻止不住之后也就随她去了。
“那你好厉害哦,”聂然夸她,也知道了,大抵孤儿院那棵大柏树属于合沈黛眼,极适合爬的那种,“现在还爬吗?”
“现在…不了。”
越长越娇气,觉得树皮磨手,觉得形象也很重要。
“…真不想再让我妈妈担心了。”
这是沈黛第一次提到代知。
“我没跟你说过我妈吧?”
沈黛抿抿唇,遥遥望一眼海天合一的远处,极轻极淡的口吻叙述。
“我妈妈叫代知,代欢的代,知道的知,我一开始还觉得代欢和我妈妈有什么远方关系呢,”沈黛笑着说,她遇到过姓代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代知的亲戚,“所以一开始就很关注代欢,后来发现…就是个偶然。”
因为姓代,所以被允许接近。
因为太傻太憨,所以沈黛想要保护。
一开始,连想一想名字都会疼得不行的沈黛,现在可以用极尽怀念的方式向别人介绍代知,脸上带笑,心里除了舍不得和怀念,只有一点点的痛。
沈黛想,自己果然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其实那天,她舅妈来学校接她了。
是沈黛不愿意,沈黛想把自己得到的奖状给代知看看,让她已经很久很久不开心的妈妈好好高兴高兴。
因为代知每次看到心肝女儿考得很好很好,总会笑起来,亲一口小肉脸说:“黛黛好棒呀!”
如果她去了,跟着舅妈去了。
可能场景不会那么惨烈在她眼前,沈黛个子不高,需要垫着脚才能看到楼下。
小姑娘一个人走出来,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忍耐,于是为了这点勇气和忍耐,沈黛选择逃避,用乖张和暴戾掩盖很多。
她本来也不是邻里口口相闻里多乖的女孩子,只是更放肆了而已。
大人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或许,大人觉得犯错就该被原谅。
沈黛想,我很努力试图说服自己,因为不原谅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