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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科林斯看上去波澜不惊，原来是因为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刚刚自己的表现岂不是非常奇怪？思及于此，周思远略有些脸热起来了。
回头再看，就能发现各种迹象其实十分明显，只是头痛干扰了判断能力，才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察觉真相。
但这并非唯一的原因，除此之外，梦境的真实度也毋庸置疑地增强了。
被于归……的时候，虽然不得不承认也很有感觉，但那更像是看了场全息电影，看演员嬉笑怒骂，自然而然地会与角色共情，代入其中，甫一醒来，出了戏，就能清晰地认识到那是虚幻的产物。
然而这次不一样，正常的记忆几乎被完全覆写，像是有人贴了张补丁，如果不是还有个没黏好的翘角晃荡着，能证明这块补丁确实存在，那可就真的没法分辨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了。
好在这次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乌龙，但从今往后……可就得格外小心了。
周思远悲哀地意识到，人类的适应力是强大的，人类的生命力是顽强的，此时的他心中只剩下对什么都没发生的庆幸，甚至连“这种状况居然还会一直继续下去”的念头都没能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到了这时，周思远才终于有心思认真打量科林斯。几年没见，这小孩眉眼长开了几分，越发英俊起来，个子也是像竹子拔节一样噌噌地长，就现在呢，他不得不仰着头才能看清科林斯的脸，脖子都发酸了。
“塞拉。”科林斯突然开口。
周思远是能听懂的。教会科林斯通用语后，科林斯曾教过他一些家乡的语言作为回报，其中就有这句，没记错的话是对所有关系亲近的人的通称。
周思远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却发现科林斯的视线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向身后。
周思远心说不妙，僵硬地转过头，门口果然站着个人，而且仔细一看，正是先前将他带到这里来的家伙。
两人出现在同一画面中后，周思远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想，他们之间必定有血缘关系，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精致五官，在克罗总不能是大众脸吧，那也未免太叫人嫉妒了。
那人“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紧紧相拥的科林斯与周思远之间，什么也没说，却已经让周思远有了被捉奸在床的尴尬错觉。
“这是我的父亲，萨洛·克罗。”科林斯介绍道。
面对这位不怒自威（且很可能把自己当作儿子在外面找的野男人）的父亲，周思远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抽身出来，立刻调整表情切换到外交模式。
父子两人当着周思远的面用克罗语交流了一会儿，主要是萨洛在说，科林斯只是沉默地听着，间或回答一两句。
“父亲想和你单独谈一谈。”科林斯仍放心不下周思远的身体状况，“头还痛的话，随时叫我。”
“没事，我会马上回来的。”周思远趁着萨洛没看见，拍了拍科林斯的肩膀。
前提是你的父亲不会把我手撕了，因为他一脸很想这么做的表情。
＊＊＊
两人离开科林斯的卧室，来到一间空的会谈室内，隔着张茶几面对面坐下。
科林斯的父亲，萨洛·克罗敲敲茶几，过了几秒，那茶几从侧边开了个口，端出一杯茶平稳地放在桌面上：“我听说这是地球人交谈时的礼节，请用。”
周思远适才已经喝过了，但还是抿了两口以示尊重，放下杯子后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萨洛却不同他多客气，直截了当地开口：“科林斯·克罗是克罗王室的王位继承人。”
周思远被这突然的信息量整得发晕——这种台词作为开场白而言，是不是过于刺激了？
他有预感到科林斯的身份不普通，不然克罗不可能为了他的病，千里迢迢地将自己指名要来，目的性强到他甚至怀疑这次外交访问只是个幌子。
但真的从科林斯的父亲口中听闻又是另一回事，话说回来，如果科林斯是王位继承人，那么面前这位萨洛先生不就是……
周思远重重地眨了眨眼，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我听闻克罗政府采取的是共治制度，那王室是……”
“克罗王室的存在是克罗对外的最高等级机密，理论上来说，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外部人士。”
萨洛继续说道：“克罗人拥有所有已知文明中最为强大的精神信号传递系统，这大大降低了沟通和学习的时间成本，使我们的科学技术得以快速发展。”
“然而如果不加以管制，一个个体的负面精神状态就可能引发链式反应，造成群体崩溃，这在历史上也曾给我们带来沉痛的灾难。”
“我们找到的唯一的解决方法是以一个个体作为精神灯塔，肩负起调控所有克罗人民的精神波动的责任，这要求该个体拥有极高的精神力，而目前能够满足这一条件的只有克罗家族的后裔。”
“克罗家族因此被赋予了王室的特权，相对的，每一任王都必须宣誓为克罗和克罗人民鞠躬尽瘁，奉献终生。”
“
', ' ')('正是因为有王室的存在，克罗社会才能保持长久的稳定，王室如果断种的话，到再有新的适格家族出现预估需要至少五百年，在此期间，克罗的秩序将随时被推到崩溃边缘，整个星球覆灭也并非毫无可能。”
萨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我们提前对周先生的个人信息做了一些调查，但出于谨慎考虑，还是需要与本人进行核对。请问周先生现在是否有伴侣？”
话题突然从种族存亡跳到了邻里八卦，然而周思远身经百战，至少面上仍保持着云淡风轻：“都没有，身为曙光号舰长，我必须对船员负责，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
萨洛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我说过，你和科林斯之间有着不完全的锚定关系，由于你是地球人，大脑中没有能够形成锚点的结构，所以你们之间的锚定是单向的，科林斯无法在精神或肉体层面上背叛你，而你并不受此限制。”
“问题在于，科林斯的母亲特兰娅在二十年前对抗哈尔加里的战斗中光荣牺牲，所以科林斯将会是克罗王室唯一的继承人，而克罗王室的血脉必须得到延续。”
周思远深吸一口气，在理解他话中的含义后一瞬间有了夺门而去的冲动。
＊＊＊
“周思远。”一个声音从耳侧传来。
周思远吓了一跳，手虚按在胸口平复心跳：“科林斯，怎么了？”
科林斯摇了摇头：“你脸色不好。”
周思远嘴上说着没事，脑海里却又浮现出了适才的对话。
“如果你愿意留在克罗，为科林斯生育一个后代，我们会为你提供最高等级的礼遇，尽可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alpha受孕的概率不到千分之一，我认为这个……比较不现实。”
“我们参照地球人和克罗人的生理数据建构了模型，根据演算结果来看，只要能保证一个合适的频率——比如一天一次的话，在第七年就已经有一半的概率能怀上，考虑上极端可能性的话不会超过十五年。”
“七年？！”周思远没忍住哀叹出声，隐隐感到胃里开始抽痛，“这个锚定关系难道不能消除吗？”
“如果可以的话，你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萨洛冷冷地说。
“那如果我坚持拒绝呢？”周思远决定先试探一下口风。
萨洛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又迅速回归平静：“周先生认为，如果能够让克罗加入星联的话，星联会愿意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阅读器，随意地放在周思远面前：“这是昨天你们的代表提出的加入星联后星联愿意提供的援助清单，你可以看完后设想一下，星联会不会介意再加上一位三等舰舰长。”
周思远当然知道星联早对克罗心向神往，投出过不少次橄榄枝。克罗拥有极高的科技水平，自身配置的行星级防御系统享誉寰宇，单是最外层的人工亚黑洞干扰域就难倒了这十几年来络绎不绝的试图仿制该系统的地球工程师。如果能让克罗加入星联，那么一部分的技术共享也并非不可能。
除此之外，克罗位于欧里亚星系第一悬臂的外围，地理位置上来看既可以与星联主要成员中的尤拉，瓦安特相互照应，又如同一把直插进哈尔加里的尖刀，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这片犯罪温床中的风吹草动。
再综合一些其他条件，总而言之，双方建立友好关系对星联来说绝对是大大有利的，即使加上这清单上写的满满两大页援助依然如此。
周思远很是轻易地想象出了星联的外交官们敲锣打鼓五花大绑地把自己卖给克罗的场景，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结束这段痛苦的回忆后，周思远叹了口气：“我得去在星联的外交使团那里露个面，马上就会回来的。”
科林斯乖巧地点了点头，让周思远又是一阵心痛——好好一年轻小伙子，怎么摊上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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