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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皇宫,齐国大皇女齐景跪在承明殿门口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她跪在那里,声音像泣血一样沙哑,依旧执拗,“求母皇收回成命。楚国既并入齐国,那楚民亦皆是齐民,求母皇也怜惜怜惜自己的子民。”
齐栎一大早听说大皇女去承明殿为那些楚民求情,惹得母皇发了大怒,她赶过来的时候,正听到她那皇姐在说——
“母皇可以去民间看看,自打您将众多楚人贬为奴隶后,大齐民间是如何残忍对待他们的,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曾是手无寸铁的良民,从未参与齐楚之战。”
她俯下身去磕头,“女儿以为,母皇应宽厚楚民,让这些楚人融入齐国,成为齐之利剑。而不是加剧两民之矛盾。”
一本奏折从承明殿飞出,砸到了她的身上,可以看出母皇是怒极了。
齐栎俯下身子,捡起那本奏折,默默进了承明殿,她俯身行礼,“母皇。”
明熙帝挥毫泼墨,她的面庞极其冷静,看不出半点情绪,见齐栎过来,她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你也觉得她说得对?”
“你在楚国待了多年,多多少少对楚有几分感情吧,你也觉得朕应该怜惜怜惜楚民?”
齐栎平静的答她,“女儿虽身在楚,但心里只有大齐。在楚十三年,无一日不想着齐国。”
明熙帝笑了,这个女儿同她打太极呢,她放下笔,直视她,“你还没有回答朕。”
驭民之策。齐栎有一瞬间的犹疑她要不要答,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她说,“商君曾言,驭民五术,在于壹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故女儿以为母皇或可宽厚待楚民,但绝不是现在。”
“哦,那是什么时候呢?”
“待齐国世族气消殆尽,待楚人满心绝望恐惧之际,母皇若力排众议宽恕楚人,他们必心怀感激。”
明熙帝听了她的话,久久未言,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既有为后辈秀起的高兴,又有一种恍惚中好像马上要步入老迈的力不从心之感。
那日晋阳,她看到了这个女儿一步步归来,也看到了齐国百姓看她的目光,热烈而忠贞,那是百姓,看一国君主的目光。
近来坊间盛赞三皇女孤身入楚的事迹,齐民将灭楚之功勋,记在了齐国三皇女的身上。
齐灭楚,她要封赏桓玉为王,对这个女儿,只草草赏了一座宅子。她知道她该嘉赏她什么,只是,立储的诏书迟迟不能立下。
对帝王而言,声望是最为重要的,关系到她的身前身后名。君主皆看中声望,故她不能在她的声望上再添上一笔。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明熙帝朝门外道,“滚进来。”
随同大皇女一起进来的还有二皇女,她是刚刚才到的承明殿。
齐景甫一进殿,就跪了下去,”求母皇宽恕那些楚人的奴隶身份。”
她性情宽厚温和,人却十分执拗,有的时候就像一个愣头青。齐栎看向她,她这个皇姐在齐国名声很好,她未回来之前,一直是储君之争的热门人选。
她捏了捏手指,毕竟谁也没想到,她还能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
齐妁僵了僵,说起来,在这个皇宫里,她唯一有半点感情的姊妹就属她这个长姐了,更何况现在的首要敌人是独大的齐栎,她笑嘻嘻打哈,有意要救她,“长姐就是太过仁慈,若是去战场上,见见楚人的血,就不会如此了。”
齐景不理她,她看向了齐栎,似是看到了她刚刚似乎是劝住了母皇,“皇妹也在楚国待了十三年……”
齐栎低了声音,她说,“皇姐怜惜楚民,也请皇姐怜惜怜惜我这十三年的际遇,怜惜怜惜你的皇妹。”
齐景一下子不说话了,半晌她才开口,“这些和楚国百姓无关。”
齐栎问她,“可今日若是放了他们,可会感激?”她逼近她,“若皇姐是楚民,今齐人屠戮他们的皇族,坑杀护卫他们的军士。皇姐,你可会感激?”
“可会想着,报复。”
“百姓只会想着活下去。我是一国皇女,就要想着为大齐考虑。”她激动起来,“万不可让大齐步秦之后尘。”
大秦曾一统九州,二世却亡。
此言一出,空气都静谧了几分,众人都不敢说话。
明熙帝气笑了,“秦,为何亡?”
齐景红着眼睛,“因暴政。”
明熙帝看向了齐妁,齐妁冷不丁被她注视,缓缓道,“因为二世,秦二世昏庸无道。”
齐栎立在一旁,迟迟才开了口。她说,“因仁慈。”
“秦皇不杀九国王族,使之后人死灰复燃。”
……
母皇听了她们三个在承明殿“各抒己见”,似乎是乏了,便挥手让人退下了。
走到殿外,齐景依旧激烈不已,她试图说服齐栎,却被她挡了回去,“皇姐要平楚人之苦,不如先平齐贵之愤。”她压低了声音,“你可知为了这一战,齐国世家大族牺牲了多少嫡系?”
齐妁
', ' ')('难得的这一次站在了齐栎这边,看着人走后,她拍了拍齐景的肩,“长姐可记得明渊一战,若是对楚人宽厚,何以慰藉齐国上层,何以慰藉那些为齐牺牲的百姓。”
齐栎独自一人往宫外走去,突然一宫侍匆匆忙忙跑到她的跟前,想来他赶得急说话还喘着气,“三殿下,三殿下,凤后让您过去一趟。”
齐栎认得这个宫侍,名唤墨雨,他是父后身边的老人了。如今他这般匆忙的过来找她,她心里发紧,唯恐父后那里出了什么事,她一边稳步往钟灵台走去,一边问他,可是发生了何事。
墨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隐约答她,和十殿下和桓玉将军有关。
十殿下,是她嫡亲的弟弟。
齐栎到了钟灵台的时候,隐隐听到大殿有男子的哭闹声,“父后,你可要为灵儿作主啊……”
“那楚熠不过是个亡国贱奴,哪里值得桓玉对他如此了。那贱奴仗着有几分姿色,勾着桓玉不放,对我不敬。”
“还有桓玉,简直欺人太甚……”他说到这里,似乎是戳到了他的伤心处,哭得更大声了,“父后我可是大齐嫡出的皇子,却被他们如此欺辱,灵儿的脸面便算了,可这让您和母皇的脸面往哪搁。”
“父后,你一直最疼灵儿了……“
齐栎有意要听他在说什么,便特意在外面待了一会,听了这里才缓缓进了殿,齐灵溪正说到动情处,见到了她一时有些呆住,他愣愣的喊了句,“皇姐。”
他的眼睛都哭得红肿了,她自小就想要个弟弟,自她走后没几年,父后经历艰险才如愿诞下了他。他是父后人生的慰藉,他将一腔父爱都浇到了他身上,对这个儿子,真正是千万般宠溺。
齐栎见到父后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见到她来了,面上一喜,“栎儿来了,你来得正好。“
一直在一旁的一男子见到凤后如此,突然走上前去,伸手替凤后揉太阳穴,他的动作娴熟,想来并不是第一次做了,父后也并未阻止他。
是钟离蕴。
齐栎在楚国时,曾委身为楚国丞相的义女,恰好是他的“义姐”。钟离蕴便借着这道关系,常常来钟灵台同凤后说些齐栎在楚国的趣事,逗得凤后很是开怀,因此近来,他在凤后面前很是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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