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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里季凉已经醒了,她唤来侍女,帮她换宫装。她已经叫人去递了进宫的帖子,惠妃很快就会召见她。
季凉上妆的时候, 赵惠又来拜见。
季凉蹙眉让她进来。
赵惠进来, 恭恭敬敬地半蹲行礼。
季凉屏退左右, 打量着赵惠:“何事。”
赵惠抬头,今日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袍, 妆容内敛,言语轻柔:“给姐姐请安,是妹妹的本分。”
季凉放下梳子,转过身, 看着赵惠轻笑道:“姐姐妹妹的这种虚礼就算了吧, 我们之间适合直接说事,你觉得呢?”
听见这话, 赵惠脸上的笑, 也淡了许多, 她从未见过这样敞亮的人。说话不绕弯子,不需要想太多。
“这是这些时日,藏在各处门房里暗桩。”赵惠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季凉,“妹妹想着姐姐或许想留着他们还有用,便把名单拿过来交给姐姐。这些人要杀要剐任凭姐姐处置。”
季凉不禁扬眉:“何出此言呢?”
赵惠抬眸,淡淡笑着:“姐姐出去了几次,都是找的有暗桩的门房出去的。若姐姐不想让门房发现踪迹,为何舍近求远,绕到王府西门出去呢?姐姐住的院子,明明离王府东门更近,不是吗?”
季凉望着赵惠,不言。
赵惠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我清理门户动作稍微慢了些,殿下生气,让翟、初两位妹妹来辅佐我做事,意在分权。事后我也自省,觉得看好门户这事,确实迫在眉睫。总不能前脚叶承辉被殿下禁足,后脚这消息就从安王府飞了出去。让殿下遇见叶侍郎的时候难做。”
“所以呢?”季凉问。
赵惠道:“我明白殿下的难处,也明白这后院与朝廷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虽然不知道姐姐每次出去到底为何,但既然姐姐故意收了一些犯事的下人进来,意在更快清理门户。我承了姐姐的情,自然是要给姐姐一些回报的。”
“你与我说这些,想要什么?”季凉盯着赵惠。
赵惠轻笑:“我姓赵,在这王府里举步维艰。是姐姐怜惜我,才把管家的权力让给我,我心里明白。可我与殿下到底隔着一层,不如姐姐日日在殿下面前,说得上话。这事来告诉姐姐,姐姐捡你想说的,说给殿下听。殿下只要知道我不是故意拖延清理门户这件事,便好。”
季凉把那张纸收了起来:“我知道了。”
赵惠微微欠身:“姐姐是个聪明人,与聪明说话,就是畅快。”
季凉眼眸微眯:“赵家姑娘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审时度势。你得管家之权,确实实至名归。”
“姐姐谬赞了。”赵惠颔首。
两人说话间,惠妃的帖子就来了。
赵惠很是识趣地退了下去。
季凉叫人备了马车,晃晃悠悠地去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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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凤栖门开始,就有宫女一路引着季凉入后宫,一直到惠妃居住的兰香殿。
到了兰香殿,季凉行了礼。
惠妃一如既往的满脸温和:“来了。”
“是,”季凉低头回答。
“坐吧,”惠妃看向身边的大宫女,“给安王妃上茶。”
季凉看着墨溱把茶端过来:“近日来本就是叨扰,娘娘何必这么费事。”
惠妃笑着:“哪里的话,这事昨夜陛下在我这里歇着的时候,特地交代的。我才掌事不久,许多事还没找到门路。宫女出宫这件事少不得就忘记了。还好安王在陛下那提了一嘴,我这才记起还有这事。”
季凉笑着:“娘娘掌管偌大后宫,事情繁杂,这些小事想不到也是有的。”
“哪里的话,”惠妃看向墨溱,“把名单拿来。”
墨溱去书桌,拿了一张纸过来,惠妃示意直接给季凉:“这些就是宫里到了年纪要释放出去的宫女。”
季凉接过来,一个一个名字扫下来,跟自己记忆中的名字一个一个对。绝大多数都对得上,只有极少数武官女儿进宫的时候年纪就小,现在才十七八岁不到放出去的年纪。
季凉看了名单,正在斟酌要怎么说,才能不动声色的把这些不到年纪的女子要出去。
惠妃见季凉面有踌躇,问道:“可有什么不对?”
季凉犹犹豫豫地道:“陛下可与娘娘说了,为何要忽然放这些宫女出宫?”
惠妃点头:“这里面多是当年被牵连进宫的女子。陛下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还是想与武官修复感情的。”
既然惠妃知道这件事缘由,那就好说了,季凉道:“娘娘菩萨心肠,知道这事与前朝边境有关,立即就着手做了。娘娘既然想把这事做的圆满,帮陛下讨边境将领的欢心,还需再额外施恩才是。”
“额外施恩?”惠妃似乎没听懂。
季凉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武将的儿女进宫的时候年纪还小。至今不到出宫的年纪,那些女子有些或许本就认识,在宫里相互扶持。有些放出去了,有些没有放,反倒让人生了怨恨。不如娘娘额外施恩,让她们一起出去了,那些女子不仅会感念陛下,更会感念娘娘仁慈。这样一来,娘娘人旺不是更甚吗?”
惠妃听懂了季凉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既然要放人,不如全都放了,博得一个好名声。这样在后宫掌权的声望也会越过皇后去。
即便日后皇后有机会翻身,重夺后宫之权,她也收复了许多赞誉。
更何况,许安桐已经南下,总理南泽事务。她额外施恩释放的那些宫女里,说不定就有南泽将领的女儿,那些将领无以为报,自然会把这件事算在许安桐的身上,做事更加勤谨。
“安王妃言之有理。”惠妃笑着,“哪些女子还没有列出来,安王妃给个名单罢。”
季凉颔首站起身,行了一礼:“惠妃娘娘心善,是整个后宫乃至整个东陵将士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