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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阁里,季凉早早地叫人备好了茶点,等着赵惠过来。
赵惠款款而来,穿着及其低调,衣裳的材质是许都官宦人家常用的缎子,皇后赏她的贡品,她一次都没有在季凉的面前穿过。
季凉则是照常一身净色的衣衫,头上不缀饰物,看上去很是清冷。
季凉歪在软榻上,看着赵惠这幅内敛的模样,就觉得这人聪慧无比,得了管家大权,不仗势欺人,不在她面前摆架子。她不过才十七岁,就可以这般沉得住气,再看看小她一岁的叶承辉,就知道赵惠这人城府极深。
“妹妹见过王妃。”赵惠半蹲行礼。
季凉挥一挥手:“起来吧,坐着说话。”指着矮桌对面的位置。
赵惠扫了一眼,走到另一边,只是稍坐了一个边儿,一副宫里娘娘的规矩与做派。
季凉轻笑,端起一盏茶,送到赵惠面前:“你掌家这些日子,我还没问过你,可有什么难处?”
赵惠接住茶道:“王妃与殿下厚爱,这才让妹妹接了这差事,事事又为我着想,替我出头。妹妹哪里有什么难处?即便是有,也是妹妹资质粗陋,上不得这管家的台面罢了。”
季凉望着赵惠:“妹妹好一副伶牙俐齿,果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
赵惠微笑着,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有件事,妹妹要与王妃说道说道。”
“你说。”季凉扬眉。
赵惠道:“方才宫里的吴内官来,替皇后娘娘传话,让我若得空,进宫小聚。这门房下人也是太不懂礼数,直接把吴内官带到我院子里来。妹妹已经呵斥过他们,日后再遇见这种贵客上门的情况,一定要让姐姐先见才是。”
季凉知道赵惠这是来求她,让她出门进宫的,便不着急回复,道:“那日你刚嫁进来,我故意给你气受,那都是做给府里那些耳目看的。若你一来,我便和颜悦色,后面你掌家的事情如何顺理成章,在皇后娘娘面前你也不好交代。毕竟,你是如何嫁进安王府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后娘娘有心抬举赵家姑娘,是赵家姑娘的福气。可我总觉得,以妹妹之姿,屈居侧妃之位,当真是可惜了。”
赵惠心中一颤,望向季凉,季凉正眯着眼,喝着茶。
季凉看似是随口一说,却是给她提了个醒:赵皇后虽然抬举你们赵家姑娘,可到底没有为你们争一个正室位置。人在侧妃,到底是矮别人一头。到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卡在中间,难受得紧。
就如那日嫁入王府的时候,正室让她跪,她就要跪着,谁都不敢置喙。
今日,若不是因为季凉不想管,许安归没空管,让她得了安王府的管家权,恐怕到今日她都还卡在中间难受。
若赵皇后真的疼惜她,又怎么肯把她拖入这种虎狼之地,生生受委屈。
作者有话说:
d(^_^o)来了来了,前方大型宅斗宫斗现场二合一。
这段指路许安归生母贤妃复位,前期有关赵惠的伏笔全部埋好。
后面只看赵惠这颗棋子怎么让贤妃复位。
第209章 斗法 ◇
◎都是千年狐狸演聊斋。◎
许安归从不进后院, 回来也只是在贴着朗月轩的校场、清风阁两处走动用膳。得不到许安归的青睐,子嗣无望。子嗣无望,任她在王府有滔天的权柄, 也不可能越过安王妃去。
赵惠知道这话季凉是在提点她,赵皇后抬举她们, 也是在利用她们, 更是在防着她们做大。
季凉见赵惠的表情换了几换,脸色变了又变, 心里便有了数,继续道:“人活一辈子,在人屋檐下仰人鼻息,终究不能过一辈子。妹妹应该为自己,为母族趁早做打算。妹妹说,是吗?”
赵惠低着头, 手中的帕子, 却是已经绞了好几圈了。
季凉觉得赵惠是个聪明人, 这话一出,她少不得要重新审视自己现在的生活与需求。
与聪明人说话, 是不需要点透的,季凉没有继续往下说,便转了话头:“我们俩闲聊,还有一事要托与妹妹。”
赵惠抬眸:“王妃说便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 ”季凉笑着, “临太傅这几日要去主持会试,临府上有几处草木, 是临太傅娇养着的, 每日少不得人去打理。平日里都是太傅亲自去打理, 太傅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依殿下的意思,这事妹妹要上点心。”
赵惠点头道:“是,我一会回去便找府中的花匠拿着王爷的拜帖去临府,说明缘由。每日派几个侍女小厮去打扫,照顾花草。让太傅放心便是。”
季凉见她懂事,也不再留她:“即是皇后娘娘召唤,你手头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去吧。”
季凉松口点头让她出门,赵惠便不在多留,直接回了西暖阁,换了身宫装,准备进宫去。
金铃拿来几个簪花,递给银铃一些,自己往赵惠头发上边簪边道:“那吴内官直接来小姐的院子里,小姐为何还要特地去与安王妃说?本来她也不管事。”
赵惠从铜镜里望着金铃:“说你是我身边最机灵的一个,怎么连这件事都想不到。前些日子,叶承辉为什么受罚?”
金铃回答:“得罪了殿下。”
赵惠瞪了她一眼:“那是得罪了殿下吗?那明明是得罪了安王妃!是殿下替安王妃出气,才让她去抄写女则。女则第一句话,写的是什么?嫡庶尊卑有别!现在我虽然有掌家之权,可安王妃才是这整个王府的嫡,我是庶。那吴内官来,不去拜见嫡妃,却来拜我这个侧妃,你倒是说说看,我那个姑母、整个东陵的皇后,最懂得嫡庶尊卑有别的女子,这样唆使吴内官来,到底按得是什么心?”
金铃听赵惠这么一点拨,才知道这事关系了得:“小姐是说,皇后是故意的?”
赵惠眉宇微蹙:“她当然是故意的。她是怕我在这个家过得太舒服,忘记了自己姓什么。所以来给我使这些暗跘子,挑拨我与王妃关系。好在安王妃也不是个糊涂人,知道姑母不安好心,也没跟我计较这个事。可她也没打算帮我,因为我到现在都还摇摆不定,到底是站队安王还是太子。”
银铃听了这么多,才知道方才安王妃请赵惠去坐坐,放在一个正常的府里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吓得手上的簪花都掉了几个。
她连忙弯腰去捡,道:“小姐不说,我还不知道小姐现在处境。”
银铃捡起簪花,低声问道:“小姐这次进宫,皇后肯定是要问最近府上的情况的呀。小姐要如何回答?”
赵惠一想起这事,就知道这是鸿门宴,敷衍不过去,可她也不知道赵皇后还有什么招在等着她,只能叹气道:“走一步,看一步罢。若是姑母有心待我,便不会让我难堪。若无心……”
赵惠没有说下去,脑中响起的却是季凉方才那一番话“寄人篱下到底仰人鼻息”,她现在有机会选,为何还要仰人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