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名声在外,她说什么,百晓与许安归无有不听的。
百晓目光落在季凉桌前的地图上,问道:“公子这几日都在看岩州附近地图,是在想退敌之策吗?”
季凉道:“是也不是,陵中地区我去得少,想着先看看地图熟悉熟悉地形,到了岩州储备军大营再看沙盘,或许会有些想法。”
百晓点头,仗还没开始打,就无法预测后面的战况,他问得这句话确实有点没过脑子。可这不能怪他,他从未在五月这个节点与乌族交锋过。
在他眼里,春夏之际,是乌族最不需要掠夺的时候,乌族现在把精壮男子都派出来打仗,族里的牛羊谁放?那些薄田谁耕?怎么看这个时节,都不应该出兵东陵,可他们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做了。百晓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百晓心理没准备,季凉却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头是她牵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乌族竟然有这么大的决心,想要在这次南下中直取许都。
说来也好笑,这一局她把乌族安排在最后一手,没想到居然随便就震慑朝堂上那些精于权谋之人。
她还想着在这种情况下,太子或者解和会跳出来抢夺兵权,没想到,他们到底是没有这个勇气,他们在朝堂之上,想要真正的站稳脚跟,手上没有兵权,要如何与许安归、与她争得高下?只要边关危机还在,任他们手段再高,都要被许安归牵着鼻子走。
季凉向后靠了靠,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里漏出一丝杀意。
仗还没开始打,自然没有那么多军情需要议,百晓与陈家兄弟下了马车,许安归留在马车上,有话想跟季凉说。
人走了之后,季凉端着的气势便也软了几分,她揉了两个锦团的靠枕到马车角落,自己向马车一角挪了挪,腾出位置,让许安归靠近点。
许安归走到她的长榻边坐下望着她,低声道:“这一仗,你有几成把握?”
季凉略有思量道:“乌族破城是因为内有细作接应。眼前的仗还没开始打,暂且说不到有几成胜算,我只担心,你的用兵手法与习惯这些年在北境细作已经分析的透彻,他们现在对你了如指掌,会给之后留下大患。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这没办法,朝东门之后,东陵无将可用,只是靠着国门坚.挺,这才扛住了周围的觊觎。乌族既然有心南下颠覆东陵政权,就不会一直在门外徘徊。与东陵而言,庆幸的是还有我可以守住北境。而与乌族而言,也庆幸只有我,他们只需要研究我一个人行军习惯即可。”许安归有些头疼,“我早就知道这种戍边的弊端,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培养一些人。这次陵中就是他们最好的战场,我不想限制他们发挥,你觉得可行吗?”
“这……”季凉也不知道许安归这么做是对是错,她对于这次许安归随行将帅了解仅仅停留在文字信息上。
这人到底能不能用,还真的要经过战场的考研。
“守城战,还是我们来指挥。出城追击战……让他们自己发挥吧。”季凉道,“谁都想成为这一批军门中新贵,既然他们有心思,就应该给机会。”
季凉的手放在膝上,有一种让人不易察觉地颤抖。
许安归靠向她,拉住了她的手:“你在发抖。”
季凉点头:“我知道。”
“是害怕吗?”许安归问道。
“我从未害怕过上战场,”季凉深吸了一口气,“倒不如说,我一直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许安归从季凉的眼底看见了那种只有在沙场上才能看见的嗜血,她坐在这里,好像变成了一头狼,无论再黑的夜,都能看见她幽绿色的眸子。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她。
作者有话说:
最早追读的读者已经过了最低防盗比例,第十卷 开启最低防盗。么么~
第289章 万里奔袭 ◇
◎或一战成名,或万里枯骨。◎
“给我看看你的伤。”许安归说着便要凑过去, 季凉下意识地避开。
许安归道:“既然是出征,骑马才正途。你若好些了,我带你出去跑会。”
“本来就传我们有私情, 你还想把这事给敲定了不成?”季凉蹙眉。
“他们说他们的,我不在乎就好。”许安归低声道, “难不成, 我们没有私情?”
每次到这里,话就说不下去, 她推了他一把:“你快出去罢!跟我待一起时间长了,外面人又要嚼舌根。你总觉得无所谓,可他们会觉得我是仗着你喜欢,才得了这个军师的名号。与你一起出征,就像是避开王府的那些人偷腥。你若是说,这仗, 不用我坐在军营里听你们议事, 那你待在这里好了。”
许安归见她闹别扭, 也不勉强,只是笑道:“季公子还真是正人君子, 我拿自己来贿赂你都不成。”
季凉见他不正经,又要推她,许安归把她手抓住,顺势把人带到自己怀里, 睨着眼前矮桌上的地图, 道:“陵中你没去过,我也没去过。这岩州地图还是十几年前岩州节度使递上来的, 十几年未变, 有几分可信度还未可知。你盯着这图好几日了, 可看出什么花来?”
季凉目光也落在那张地图上:“到了岩州城,你带我出去跑一跑罢。这种事情,要自己一一确认过,才知道实际情况。岩州城周围地形复杂,外面是平原,往里是山地,岩州城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关——你心中就没有这种疑惑吗?为什么进攻路线那么多,乌族偏偏选了一条最难进入东陵腹地的路线?从北境西边的玉州撕开裂口,不行吗?单就这张图来看,我看不出来乌族强攻岩州城会有什么胜算。最少在这里……”
季凉的手指在一处进入岩州城的峡谷处:“我就有无数个办法可以伏击的他们没有任何退路。”
这图许安归早就背熟,只是出征之前需要准备的太多,许多事情他还来不及细想。
现在这事被季凉点出来,他也愣了一下。
确实,从地图上来看,这条峡谷,是进入岩州城的唯一通道,若是守备军在这里设伏,乌族有来无回。以他这些年跟乌族周旋的经验来看,乌族那边也不是只靠蛮力,他们也有自己的军师。这种容易中伏的地方,理应避开才是,怎么还会选从这个路线前进呢?
北境并不是一马平川,也有其他地形。去灵山就是山地为营,若不是季凉带着他避开守卫,早早地在大营里布置了易燃的干草柴火,上次许安归去劫人也不会那么顺利。
他斩下的巴耶尔是乌族立于北境十余年的大将,死在巴耶尔手上的东陵将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此人用兵诡诈,很少与东陵军队刚正面。若不是偷袭成功,许安归都没有把握可以从巴耶尔手上走过十招。那种蛮力,不是他手中的剑可以承受的。战场上,巴耶尔的武器是双锤,一锤下去,人马具翻。他连巴耶尔的刀都接不住,更不要说是他手中的双锤了。
巴耶尔常年与他周旋于北境西面的玉州,北境东面的将领,他倒是很少接触。
“这次乌族从东面明州破城,是东乌族的军队?”想到这里,许安归睨着怀里的季凉,问道。
季凉道:“城破得太快了,前方战报还没有看见对方主将是谁。乌族自先帝开始,就分裂成三部,西乌族盘踞在北境西面的沙漠地区,那里全是沙地,只能长草,只有一座山地。我们之前偷袭去灵山大营的时候,把那座去灵山给收了回来。西乌族土地贫瘠,只能靠畜牧为生。这时候,正是西乌族部落养牛羊膘肉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出军东陵对整个西乌族部落影响太大。西乌神是不会这么做的。”
“你觉得这仗是东乌族或者是中乌族挑起的?”许安归若有所思,总觉得这个假设不对。
季凉道:“我只是把锦囊送到了大狼主的手中,至于他会让三部哪个南下,实在不好推测。”
“这次乌族推进兵力有多少?”许安归又问。
季凉依然是摇头:“北门洞开,乌族可以无限支援。北境军里有细作,你不敢离开北境军营,追击战更不敢深追。对于乌族兵力我们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