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嬉殿门大开,红烛从里面出来。看见许安桐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小憩,便悄悄走了过去。
许安桐睫毛动了动,红烛噗嗤笑出了声,压低了声音问道:“清王殿下不装睡了?”
许安桐张开眼睛,耳根似有红晕,低声道:“红烛姑姑……”
红烛聪慧,知道许安桐在这装睡的心思,朗声道:“殿下在这里睡,小心着了风寒。若是殿下不嫌弃,便来我们长嬉殿,小憩一会罢。”
许安桐回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墨染一行人在远处,困顿得很,没人发觉许安桐已经离开了回廊,进入了长嬉殿。
长嬉殿里的那颗合欢树,已经结出了果实。那果实像豆角一般,一条条挂在树枝上。印着午后的阳光,透出温黄的光来。
许安桐跟着红烛,走过合欢树。
红烛道:“娘娘在里面念经,再有一会就好了。殿下先进去罢。”
许安桐微微颔首:“多谢红烛姑姑。”
红烛把门轻轻推开,请许安桐进去。
贤妃跪在蒲团上念经,跟他回许都之后,那一次偷偷来见她一样淡然。
他走过去,也学着贤妃的样子,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嘴里默念着什么。
贤妃念完,看向跪在身边许安桐,也不打扰他,只是站起身来,去焚了一炷香。
“母亲。”许安桐睁眼。
贤妃回去坐在蒲团上,望着他:“怎么今日想来看我了?”
许安桐轻声道:“我要大婚了。”
贤妃愣一下,随即问道:“你喜欢她吗?”
许安桐摇头。
“不喜欢,为什么要娶她呢?”贤妃又问。
“我答应了她,要给她自由。”许安桐抬眸,看向贤妃。
“不喜欢她,却要给她自由……”贤妃想不明白,却也不在追问,轻笑着,说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许安桐也翻身坐在蒲团上,望着身后窗棂之外的湛蓝的天空,从屋里看去,他只能看见窗户一般大小的天空,好像从地牢的窗户里往外看到的景色。
“母亲,您知道我监国了吗?”许安桐幽幽地问。
“嗯。”贤妃回答。
“您没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许安桐看向贤妃。
贤妃沉默了片刻,回道:“朝堂上的事情,哪有对错之分?无论谁做什么都是无可奈何,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许安桐垂眸:“我可能会杀死许安归。”
贤妃淡然一笑,没有接话。
“我真的会杀了他!”许安桐又重复了一遍。
贤妃回头看向许安桐,把他揽入怀里:“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让你们生在这里,是我的错。你们都是无辜的……我记得上次,你来见我的时候,我也说过这句话,无论你们做了什么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怪你们,你……也不要自责。”
许安桐极力忍住自己眼眶里即将流下来的泪,抓住贤妃的胳膊:“对不起,母亲,我要暂时封禁长嬉殿。”
贤妃点头:“好。”
“我大婚的时候,您来不了了,”许安桐的手缓缓收缩,声音沙哑,“我其实很希望您能来看我成婚……”
他的身子蜷缩成初生婴儿的模样,靠在贤妃的身上。
贤妃摸着许安桐的头发:“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殿下!红烛姑姑,殿下在这里吗?”
墨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许安桐看了贤妃一眼,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拿起红烛给他倒的茶,一饮而尽。
“殿下在里面。”红烛声音悠远而近,好像是引着墨染从外面走进来。
墨染推开门,正好看见许安桐茶杯从手中跌落,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殿下!”
墨染跑过去,身后跟着的内官也吓得跪在了地上。
“去找御医!找轿子,把殿下抬回画雨轩!”墨染大吼一声,所有人都开始动了起来。
贤妃望着许安桐,殿里殿外一片慌乱,内官们匆忙把许安桐抬走了。
*
“岂有此理!”
兰香殿里响起一声呵斥,惠妃一向温和的脸在这个时候变得狰狞:“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殿下的!?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进入长嬉殿?!”
墨染跪在地上,全身发抖:“殿下……殿下说他睡醒了口渴,看见长嬉殿殿门打开,便进去讨杯水喝……不曾想,不曾想那水里有毒!”
“混账东西!”惠妃把桌上的果盘哗啦一声推在地上,“你们在殿下身边是干什么吃的?让殿下去长嬉殿去讨水喝?!你们不知道现在殿下与许安归争储君之位,长嬉殿那位看上去吃斋念佛不理世事,哪能真的就看见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儿子吃苦?她自然是想许安归当上储君!你们竟然让殿下一个人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