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被骂的学生皱着眉站在那瞪着旅团人一脸不赞同不甘心，她好气又好笑。要说看到小杰现在应对旅团人联攻基本上还是能毫发无伤甚至游刃有余她不是不高兴，毕竟自家学生学业有成老师也与有荣焉，看到学生多年下来仍旧保持着相遇之时的一颗赤诚之心她更是欣慰，不过有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更希望他能读一下空气——不过，救人是绝对没有错的。比斯姬打定主意站在学生这一边，转身与小杰一道狠狠将对面像要吃人的眼光瞪回去：“看什么看？要不要继续？”
一个小杰便算难以应付，这女人虽看起来弱不禁风，实感却深不可测。旅团今天人没来齐，加上几个人忌惮着水箱里的白火鱼，担心一旦当真真枪实弹地打起来殃及池鱼那就乐子大了。白火鱼只有活着的时候燃烧才是纯粹的白色，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团长绝不会乐意看到一堆死鱼，团里没谁爱吃鱼。
蜘蛛们虽说大多数时候恣意妄为，但也不是不会动脑子。看对方有熄火停战的心思这边便也顺水推舟，只是难免心里可惜一下当年应该在友客鑫这小子尚且好拿捏的时候捏爆，现在长成想杀也杀不掉的程度确实始料未及。
第七章（七）
比斯姬扫了一眼对方几个人，晃过那个没见过的家伙时仔细多看了一秒。大约是新入团的团员，操作系的念能力者，刚才安保人员全部被控制大约就是托他的福。她双手抱胸：“你们是来抢白火鱼的是不是？那这两个，”她曲起手指敲了敲透明的玻璃水箱，“你们也要一起带走？”
两条扭曲伦理被强行诞生的美人鱼早在发生骚乱的那一刻就不知所措地停止了游动，撑在玻璃壁上看着这一切。比斯姬一敲玻璃，她们顿时更加惊惶，想往后却又不敢，只能瑟瑟发抖地拥在一起。
飞坦用眼角扫了一眼两个少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种恶心人的东西，谁要。”
小滴已经清理完了犯罪现场，走到同伴身边：“团长只想要白火鱼，这种非自然条件下的试验品，”她脚尖点了点地，“大概是不会想看到的。”
比斯姬满意地点点头：“那就交涉成功了。”她再次敲了敲玻璃壁：“你们俩，出来，跟我们走。”
她扭身扛起那个海豹人，单手推着自家学生的肩胛：“走了走了，去后台看看。”
小杰被她推了几下，终于被老师的一身怪力推得趔趄了几步：“我知道了比斯姬，我自己会走的……”他走了几步，走过旅团人的身边，努力忍了一会儿，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如果再有下次。”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杀了你们。”
杀气一瞬间溢满整个展厅，有己方的也有敌方的。飞坦狭长的两眼闪过一道溢满煞气的金黄色，掩在衣领下的嘴喃喃道：“哦，要不要试试呢。”他正要动作，富兰克林伸出手拦在他面前，与此同时比斯姬一个手刃劈在小杰的脑袋上，把他打得痛叫了一声：“都说了先做委托了！”
小滴也道：“团长在等我们了。”
飞坦盯了小杰一会儿，最终啧了一声，勉强算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两个少女顺从地解除了人鱼形态，双腿赤裸地从水中钻出来，湿淋淋地站在比斯姬后面。比斯姬不再管旅团的人，问她们道：“像你们这样的，还有多少？带我们去。”
两个少女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对视一眼，才道：“还有十二个。”
她们走在前面带路，比斯姬就和小杰落后一步，她觉得有必要和自己的学生谈谈心：“小杰……”
“我知道错了。”没等她开个头，小杰就相当干脆利落地说，“我最后不应该威胁他们。”
比斯姬上下打量他一眼。小杰平静地接受了她的目光：“虽然单打独斗我比他们都要强，但是如果他们联手的话，我或许依旧能赢，不过大概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那个新团员的近身能力一般，但如果被他不小心操控的话就会比较麻烦了。”
“……你明白就好。”
“嗯……”脚下的影子长短交错地晃动着，小杰微微低下眼睛，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
“我还是没能学会克制。”
比斯姬刚刚本来有些生气，现在看他这幅失落的样子，又有点心疼：“能分清楚轻重缓急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她想了想：“那就再变强吧，强到能横着走也没人敢反抗你的地步。当然，这个过程还是有点长的。所以如果找个能在关键时刻拉住你的人陪在你旁边那是最好……”
她闭上了嘴。
小杰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比斯姬换了话题，问两个少女还有多久。小杰听着她们的对话，兀自蜷缩了一下手指，他的食指在刚刚打斗的时候弄伤了，大概是骨折了，现在颤巍巍地抓不住东西，不过疼痛倒还是次要。他把左手潜入口袋，在那里找到了一枚孤零零的指环。在这个寒冷得刚刚落完雪的季节，脱离了体温这么久，它早就回到了本该有的金属温度，冰冷地刺着肌肤，像是一把冷漠的刀刃。他却没有放开手，用受伤的手指用尽力气紧紧捏着它，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片刻后又松开来，温存地将它揽入手心里。
少女们站定，掀开了黑色的绒布，去除了遮蔽的牢笼一个一个接连绵延，被比斯姬手中光源一刺，笼中人发出一阵阵似是呜咽似是咆哮的吼声，沉沉闷闷，不知是更像兽还是更像人。好在没有指令他们并没有兽化，乍一眼看上去也不至于太恶心，只是面色阴沉惨白，神色麻木冷漠。比斯姬把仍旧昏迷的海豹人放在地上，扫了一眼一排过去的笼子：“就这些？”
少女们点头。
比斯姬又道：“那么，你们的BOSS呢？就是你们的老板。”
少女呆滞道：“首领大人的话……刚刚就坐在台……下面……”
她眼神涣散，说到最后竟口吐白沫起来，另一个同伴很快也出现了类似状况，她们痛苦地匍匐在地，抽搐痉挛，嘴里发出听不见的次声波，震得比斯姬一阵想吐。她忍无可忍地劈翻了她们，笼中人忽然像解除了什么开关，拼命撞击着笼子，砰砰的响声回荡在偌大的后台，听得人有几分胆战心惊。笼子里的家伙们都是不知道用什么生物合成出来的怪物，眼睛冒起莹莹的绿光，口水滴答落在地上，攻击欲望强烈，好在笼子栅栏尚算结实，目前看来他们没有要出来的架势。
比斯姬当机立断，拍了一把小杰的上臂：“我守在这里，你去找目标，他既然刚刚就坐在台下的话，现在一定是顺着人群跑了！快！”
小杰扫了一眼笼中的囚犯，犹豫了一瞬间：“我很快回来。”
“行了，以为我是谁啊！”比斯姬甩掉了脚上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叉着腰斜睨了他一眼：“我学会战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小杰忍不住笑了，转身，一步踏出，周围空气瞬间被割裂，风流窜起来。他几步已经瞬间跑出长长的阴森回廊，平台上已经空无一人，连同后台其他没来得及展示的拍卖品一并消失，旅团大约已经收获完想要的东西撤退，破落的钨丝灯晃晃悠悠，偌大展厅空无一人，看着有些瘆人。他没有管这些，三步之间跨越罗马斗兽场般的回旋式展厅，冲出先前被逃窜的客人们推翻的雕花大门。
他无视电梯，直接选用了长长的旋转楼梯。楼梯内一片狼藉，脱落的手表、高跟鞋、价值连城的宝石首饰、散落一地的珍珠项链，夹着零零落落的血迹，原本齐整的红绒地毯歪卷扭曲，像只破落的小船。小杰一步跨过十二级台阶，一步转弯，一个呼吸起落之间他已经从顶层下到了十层，像是风在全速前进。因为速度太快，耳边甚至出现了音爆弹般的幻听。十秒之内，他已经停了一层的楼梯口，因为骤停太快，脚踝处甚至生起了细小的风旋。
其实说不好目标到底在哪，不过小杰素来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环视了一圈。每一层都悬挂了巨大的白色水晶盘灯，香槟塔碎得遍地都是玻璃渣与淡金色的酒液，还有没离开的客人焦灼地等待着直升机或是其他救援，看到他猛地出现在楼梯上，慌不择路地尖叫着四处逃窜。小杰没来得及理会他们，他的动态视力让他非常好地捕捉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是他在猎人协会的网站发布的委托上看到的那张脸——
建造了这艘游轮，组织这场拍卖会，堂而皇之将改造人当做商品贩卖的家伙！
阴郁深寒的杀气骤然覆盖全场，所有在逃窜的人突然全都一动不能动了，只能惊恐地僵着背脊，像是待宰的鹌鹑。一个人影遽然出现在了那个中年男人身后，没有任何人看清他究竟是怎么出现的！小杰瞠大双眼，他的角度只能看清那个人的背影，看着他垂下的双臂骤然平抬——显然是要攻击或是直接杀人！他来不及多想，骤然脚下发力，携着暴烈的风冲了过去，音爆弹的幻音再次在耳边割破流动的空气，快得是在用毫秒来计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周遭的任何一切都会变慢甚至静止，可小杰就是能清晰地看到那个人的手臂动作——对方也很快，甚至，可能比他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