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妃慈了然道:“大人的寝室与奴家这里隔了几座院子, 现下特意跑来随口一问, 可见大人被贬后闲得发慌了。”
云时卿目光淡淡地投过来,夕妃慈敛了笑意,正色道,“能被执天教列为禁蛊的可不多,昆山玉碎便是其一,它毒性之烈,堪称万蛊之王,现下只是吐点血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云时卿自顾自斟一杯热茶饮下,漫不经心地问:“吐血都不算事,那怎样才算?”
夕妃慈道:“我没见过昆山玉碎蛊,以前也只听师父说过一二,据闻此蛊及耗精气,需定期采食阳气滋补温养,长此以往必然损伤身体,或死或残,没个定数。若开始吐血,必不是什么好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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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柒醒来已近五更,屋内灯油燃了一宿,空气中依稀浮荡着松脂的香气。
柳逢坐在床前,眼皮半开半合,俨然是困到了极致,见他转醒,睡意顿消:“公子,您醒了!身体可有不适之处?”说罢斟一碗温水,扶他坐在床头,仔细伺候饮服入肚。
“几更了?”柳柒嗓音略有些沙哑,腹痛的感觉尚未完全消散。
柳逢看向更漏,回答道:“还不到五更。天色尚早,公子再睡一会儿吧。”
柳柒疲乏不堪,依言侧躺而下,又问道:“孟大夫可有来过?”
柳逢点头:“孟大夫替公子瞧过脉,说公子身体虽有些虚弱,但腹中孩子尚且平安。”
柳柒长睫扑闪,眸中神色淡然如水:“迟早要打掉,平安与否不重要。”
柳逢默了默,旋即将话锋一转:“昨晚公子在兴国坊突然吐血昏迷,是云大人送公子回府的。”
“嗯。”柳柒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柳逢见他紧皱着眉,遂不再提云时卿:“公子此番吐血,孟大夫却查不出半点缘由,想是与那蛊虫有关。公子委托皇城司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柳柒垂下眼睫,淡声道:“我昨晚去皇城司并非为了执天教祭司之事。”
柳逢思索半晌后愤然道:“陛下素来仁爱亲厚,如今竟为了一首诗大动干戈,将那么多无辜考生都抓捕入狱。皇城司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人间修罗地,云大人当初在里面就是被打断了——”
“住口!”柳柒沉声打断他的话,“你有几颗脑袋,竟敢妄议天子?”
柳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骇然道:“属下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还请公子恕罪。”
腹中的疼痛时有时无,难以忽视,柳柒此刻也顾不得与他计较这些,于是掀开被褥起身下床:“我去书房坐一坐,你替我备点热茶醒醒神。”
接下来这几日里,柳柒一直在礼部批改试卷,每天都要待到宵禁闭市方才离去。
眼下两百多位士子都被关押在皇城司大牢里,狱卒虽未对他们动刑,可是刑房里每天都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穿出,离得近些的甚至能目睹犯人受刑的过程。
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如何经受得住这等摧残?不出两日便被吓得半死,接二连三病倒在了牢房内。
如此关了四五天,却始终未能逼出始作俑者,现下考卷业已校阅完毕,柳柒当即将结果呈与昭元帝,昭元帝御览一番,只说了不日即可放榜,却只字不提释放考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