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远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余下的人在里头仔细搜查,却也是一无所获。
“沈大人。”贺泽佑过来,难得地与他单膝跪地作礼。
“礼重了。”沈岐远虚扶一把。
他没肯起,气愤难消地道:“先前贺某遇见刺杀,宗正府说没有证据无法定案;眼下贺某家中库房都被人掏空了,大人难道还是不管吗?”
周亭川听得皱眉:“侯爷冷静些,这岂是我们大人不管,是凡事都要讲个证据。”
只是这证据,上回没有,这回也没有。
贺泽佑眼睛红得厉害,喘气也粗:“他这是要生生逼死我这一大家子人!”
沈岐远平静地道:“侯爷有朝廷供养,如何会被逼死?”
大家明面上都只是靠月俸过活,这个月的月俸明日就发了,说活不下去就过了。
贺泽佑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但他还是气得发抖:“贺某实在不知是何处得罪了柳太师,要他这般对我,还请大人带人去太师府为我要个说法。”
东西没了,若是在柳太师府找着,那也能算是捉贼拿赃。
沈岐远唔了一声,随手指了个宗正辅事:“侯爷若确定此事是柳太师所为,便请随这位大人去太师府吧。”
贺泽佑想也不想就起身,朝那位宗正辅事走了过去。
一个失去所有家财的贪婪之人,发起疯来也没了理智,完全不管若是在太师府找不到贼赃,又该怎么收场。
寂静的街道被马蹄声踏碎,不少人户都被这半夜突发之事吵醒,探首张望。
如意裹着被褥,打了个呵欠,香甜地蹭着枕头入了眠,在她宽大的床铺上,璀璨的宝石,镂空的玉瓶,沉甸甸的金砖等等都七零八落地摆着,月光一照,浮翠流丹。
第39章 都被她给带坏了
如此嚣张的小偷,沈岐远是第一次见。
她甚至连藏都懒得藏,随便谁进她房间都能被那珠光宝气给闪瞎眼。
“别看啦。”小手掩唇打了个呵欠,如意嗔怪地道,“除了大人,这会儿也没人会来我房里。”
窗口敞开,风与他一起吹进来,带着一股薄荷香气。
她嗅了嗅,长眼睁开了些,素手越过金镶玉琵琶、红翡翠寿树、银镶祖母绿的妆匣与一大盒拇指大的珍珠,轻盈盈拎起搁板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与他:“喏。”
眉眼本就明媚,在这一大堆华彩里一衬,更是耀眼得夺魂摄魄。
沈岐远没接那杯茶,只问她:“你就不怕我现在将你抓进大牢里去?”
“怎么抓啊?”她哼笑,自己咬上杯沿,“告诉你的手下,你半夜翻我窗户发现了贼赃?”
“既然发现了就没有不报之理。”他淡淡地道,“我说过不会偏袒你。”
“好哇。”她抿了口冷茶,坦然自在地摆手,“去吧,大人现在就喊他们上来。”
她有的是法子让这些东西眨眼就没,随便上来谁也只会看见沈大人与她独处一室罢了。
沈岐远就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有些恼,却也没什么办法。
妖怪向来自由,可以颠倒黑白,她只要没有杀人,也没有毁天灭地,他便管不了。
瞧他脸色都发青了,如意叹了口气,啧啧两声:“要我说,大人还不如弃神入魔,反而舒坦些。”
什么立身为正,什么天下为公,逍遥的从来都是恶人罢了。
“闭嘴吧。”他拂袖起身,“你舒坦,也不过是因着这世间守规矩的人多,若人人都如你一样,整个天下都乱起来,你也只会自食其果罢了。”
还挺有说服力的。
如意歪着脑袋想,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人长得好看,还是话说得有理,她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当然了,一丝丝愧疚,比起满心的愉悦来说不值一提。
她笑着拍了拍床沿:“大人要不要睡会儿呐,天再亮些,柳太师也该去敲你宗正衙门的鼓喽。”
沈岐远揉了揉眉心。
他自是不可能随她胡闹的,来这里也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那么干净利落的偷盗手法,一般人绝对做不到,只有她了。
她倒也没辜负他,抱起一顶点翠金冠,笑吟吟地点着上头的东珠:“这还是黑市买的呢,花了好多银子。”
身外之物,俗不可耐。他拂袖越窗离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如意与他的背影挥手,惬意地依进金银堆里继续睡。
天色大亮,宁远侯府已经炸开了锅。
一个钱都没有,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了,更莫说今日府里还要采买吃的用的,还有外头挂着的没清完的账。
贺泽佑从太师府铩羽而归,就看着贺母拿着绳子往梁上扔。下头一群嬷嬷哭着喊着地劝,闹哄哄的比戏班子还热闹。
“行了。”他疲惫地道,“陛下已经知道了消息,不会坐视不理,起码会先赏些安抚钱下来,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禁内那般节俭,再赏又能有几个银子?”贺母边哭边嚷,“以后难道要叫我过回吃粗茶穿麻布的日子?我还不如死了痛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整个临安城都在等着看他们这个破落侯府的笑话呢,甚至,甚至还有些嘴碎子说柳家大姑娘眼光好,躲过一劫。
这简直气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