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弱美貌的少年人,将你当成他唯一的依靠,软软地唤着你,随时都想倚在你腿边——这谁顶得住嘛。
几百年后的今日,听见这称呼再从他嘴里吐出来,如意不由地感慨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她笑着拍了拍魏子玦的肩,与他道:“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你且去沐浴更衣,会暖和些。”
门外已经没声音了,以那人的骄傲,绝不会立于雪中。
魏子玦点头,拉着她的手坐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上楼。
大堂一空,背后的雪风就凛然而至。
如意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头都没回,任由那人箍着她的腰从窗户卷出去。
外头很冷,她打了个喷嚏。
身后怒气高涨的人仿佛没听见,执拗地带着她从外墙爬上二楼,但有意无意地,他的狐毛披风将她裹了进去。
隔壁是小二往澡桶里倒水的动静,沈岐远扣上窗栓,将人抵在了透光的花窗上。
如意哼笑,慵懒又从容地迎上他的愤怒。
这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浑身都郁郁沉沉,欺身压着她,指节咔咔作响。
“姐姐。”他嘲讽揶揄地学舌。
如意抚了抚他的脸侧:“乖。”
他张嘴就咬住了她的指尖。
尖锐的疼痛传上来,她轻嘶一声,却是没躲,只睨着他低声道:“都说成神之人喜怒皆空,大人怎么天天都在生气?”
“我生气了吗。”他松开她的指尖,皮笑肉不笑,“没有。”
隔壁湢室的热气蒸腾出来,氤氲了他的双眼:“半个时辰里烧的热水只够一个人用,怎么办呢姐姐,我也冷。”
如意眯眼,还不等拆穿他的把戏,腰上就是一凉。
“大人。”她拦住了他的动作,“这事儿图个水到渠成,你若想拿来与人斗气,我便是不想奉陪的。”
“是不想斗气,还是怕他听见?”他阖眼,绕开她的手。
如意啧了一声。
这人恼起来怎么不讲理。
拉扯之间,这人抵在她的锁骨上,眼窝有些湿热。
如意一怔,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永远会臣服于少年喊的一声姐姐,和美人落下的眼泪。
罢了罢了。
意识逐渐迷离之时,如意听见身上这人问了一句:“如若我和他都将冻死在这寒冬里,而你只有一件斗篷,你会给谁?”
这种幼稚的问题,他问出来自己都觉得后悔。不过后悔归后悔,他还是固执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如意笑了,她勾着他的脖颈将他拉到自己唇边,轻声道:“斗篷给他,我给你。”
两样都能救人。
沈岐远愣住了片刻,接着就报复似的狠狠咬她一口。
狡猾的妖怪,无耻的妖怪!
半个时辰后,魏子玦一身热气地下楼,就见沈岐远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了如意身边。
他是乘车来的,自然不受风雪之苦,眉宇间甚至还有一丝春色。
魏子玦沉了脸,抿着唇走过去,坐在了如意的左手边。
“沈大人来得慢了。”他先开口。
沈岐远抬袖抿茶:“是大统领沐浴得慢了。”
四目相对,空气里似乎燃起一小簇火焰。
这样的气氛,任意换个人在中间都难免忐忑,可如意坐在椅子里,却是自在又从容,满意地看看左边,又戏谑地看看右边,活像是来赏花的。
“先前约好要去我府上看梅花。”魏子玦朝如意伸手,“眼下过去应是不迟。”
沈岐远冷笑:“临安谁不知沈府梅花绵延三里,别的地方有甚好看。”
如意抬手:“停。”
她笑着对魏子玦道:“今日怕是出不了门了,我还在等拂满她们的消息。”
又转头对沈岐远道:“又不是真去看花的,花不重要。”
沈岐远看着她,眼里墨色翻涌,薄唇抿起来,容色摄人。
如意看呆了一瞬:“我是说,沈府看花也是看得的。”
他这才颔首,捻了捻她身上狐毛披风的衣襟。
浓厚的火药味里,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如意起身,就见贺汀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抓着她就道:“这主顾真是不讲理,瞧着分明是他杀,他非要让我们说是自杀。”
“怎么回事?”如意给她倒了杯茶。
贺汀兰咕噜两口喝下去,皱眉道:“云大人的发妻死了,是被人从背后一刀夺命,那刀就是云大人常用的,他不承认,非说自己那日不在主屋,还要逼着拂满和燕宁作证。燕宁见势不对,就让我先回来报信。”
如意皱眉:“这样的案子,他也敢不报刑部司?”
“若是他杀,自然要报刑部司,但他认为是自杀,妻子自杀是家事,他的确可以自请讼师再行论断。”沈岐远起身,看向如意,“我就不过去了,以免他惊慌之下毁灭更多证据,你去看看便是。”
魏子玦跟着起身:“我随你们去,云程不敢拿我如何。”
沈岐远不耐烦地抬袖挡住他:“我尚且去不了,你以为你能做什么?你我皆是官,不宜卷入。”
“可柳姑娘毕竟是女子,这么去若是有危险……”
他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对面这人眼里满是嘲弄。
除了嘲弄,好像还带了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