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便没了生母,是祖母将她抱到身边,衣不解带彻夜照顾她。父亲是个舞刀弄枪的武人,可每每对着她皆是温声细语,从不舍得高声半句。还有兄长,但凡有丁点好吃的好玩的,都要留给她,听见有人说她半句不好,便要与人去拼命。
这样的家人,如何叫她舍得轻生。
但这次恐怕是真的活不了了,她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来寻什么沈放,老老实实待在家中,或许还能多陪他们两年……
很快画面一转又成了沈放的模样,他浑身是伤倒在血泊中,却还是一次次爬起,犹如跨过尸渊血海的罗刹。
她死也忘不了,那张面具下伤痕累累的脸,以及那双满是仇恨的眼睛。
他都能活,她为何不行。
一股求生的意志推着她向前,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抓着他的手臂张口咬了下去。
往日兄长老是笑话她,说她是瓷牙,连块肉都咬不动,今日是真的发了狠。
小虎牙用力一啃,还真叫她咬破了皮肉,鲜血瞬间溢了出来,鼻息间皆是血腥味。
也不知是不是她病糊涂了,竟然觉得这味道很是香甜,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死死咬着怎么都不肯松口。
而沈放接住她也是下意识的反应,等将人抱在怀中,才感觉到她有多瘦多轻,即便穿了厚厚的衣衫,依旧是他一只手便能抱起的重量。
且离得近了,才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他也经常将药当饭吃,并不觉得难闻,相反的是种会让人安心的味道。
他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过,更是头次知道,女子的腰是如此纤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僵,甚至有一瞬间忘了反应。
而林湘珺还在小口小口急喘着,头也下意识地向后仰,露出了光洁纤长的脖颈,白得让人不敢多看。
直到整个人瘫软下去,他才不得不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得更紧。
可她却仍是不老实,绵软的双手死死揪着他的衣袖不放,就连衣袖都被她撩到了手肘处。
沈放不知道这种病该如何缓解,但能看出她很难受,只好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将她往下滑的脑袋给抬高掰正。
正打算将她抱起,去寻大夫,手刚横过去,就感觉到了一阵吃疼。
低头去看,便见方才还喘息着毫无意识的人,此刻正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他还当小病秧子只会踩人脚呢,没想到一口牙齿倒是尖利,真的生起气来还会咬人。
往日倒是一副小兔子的模样,想开始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想到这个,沈放眼底的寒意瞬间翻涌,昨日撞见宋温期,知道了所谓未婚夫妻的事。
他见郎有意妾无心,便想抬抬手成全了这对小鸳鸯,让宋温期撞见沈应川,两人能生嫌隙,顺便还能借宋家的手来收拾沈应川。
今日一早杨意送来了好些邸报,都是关于朝中盘根错节的局势,他本该在屋内看东西的,可不知为何,半点也看不进去。
他劝说自己只是来看个热闹,不是担心那病秧子,这才会过来。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林湘珺竟然还是来了,宋温期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连个园子都闯不进来。
而这小病秧子居然被沈应川一吓,直接给吓病了。
明明昨日都被吓哭了,他都让她别来了,她为何还要来,他若是今日不来,那她该怎么办?想到此处他便后怕的紧。
她就不能聪明些。
“咬够了没?”
疼倒是不疼,他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除了第一口下来的时候,有些许撕裂的疼,之后便毫无感觉了。
但这人得寸进尺,不仅是咬她,好似还在吮他的血,冰冰凉凉的唇瓣贴在他的肌肤上,被她咬着的地方有股发烫的感觉。
酥酥麻麻,难以言说之感。
方才不还是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这会咬起人来,倒是很有气力,他忍着将人拍开的冲动,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她的名字来。
“林湘珺。”
这是沈放头次喊她的名字,湘珺,明明是带着些韧劲的名字,在她身上却成了娇态。
可意识模糊的林湘珺哪里听得进他的话,就这么抱着他的手臂,也不知咬了多久。
直到温热的手指不客气地弹在了她的额头,她才吃疼地轻嘤了声,拧紧眉头,过了会后睁开了一条眼缝。
眼睛闭久了,突然睁开瞧见光亮还有些不适应。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待目光清明,才瞧清楚眼前的人。
与梦中一模一样的面具,此刻正折射出渗人的幽光,她浑身一颤,吓得立即又闭上了眼。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死定了。
不对,她该不会已经死了吧,不然怎么会看见沈放。
她不听沈放的话还跑过来,肯定要被他笑话了。
可刚闭上眼,脑门又被用力地弹了下,耳边还有他熟悉的声音:“再装,我便将你丢下湖去。”
林湘珺一个激灵瞬间睁开了眼,半是委屈半是害怕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庞:“我都死了,你怎么还要我死一回。”
沈放愣了愣突得笑了起来,不是往日那种阴恻恻的笑,而是真正意味上畅快的笑,甚至因为笑连抱着她的手臂都在震动。
而后将手臂抬起,举到了她的眼前,“要死的人,还有力气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