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群狗的光明作者:刀刺

第16节

直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那天小金哥曾走上前为余找找撑起一柄黑伞,伞下的两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一个能看到下巴,一个只露出眼睛。

余找找看到男神哥停下脚步,在那棵树下站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再回头,他也不敢上前。

后来金酒十回家了,余找找在他家门口等了会儿,觉得这样也没意思,男神哥不像是会开门的样子。他也只好默默回家,在夜色里对着那扇紧闭的窗户看了很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生命里充满了诗歌和名著,他从这些文字里得到灵魂上的慰籍。他相信,人的样貌固然有美丑之分,但内心的富足和灵魂的雕刻可以弥补生命的不足。虽然很多时候现实会给予他残酷的打击,告诉他即使他的灵魂再纯洁美好,没有外在的支撑,灵魂之美始终不会被人窥见。

这没什么,那些人与他来说都不重要。直到遇到金酒十,他的男神哥。他相信没人会看到男神哥的灵魂是怎样的璀璨。他人即地狱,人间即地狱。

在这个地狱里,他从破乱的火焰中见到了不屈的灵魂,他看到那个灵魂的挣扎与呐喊,他们是一样的,那个灵魂拼命挣脱束缚的姿态,唤醒了他的向往,对自由的向往,对骄傲自信的向往,对爱的向往。

那灵魂在吸引着他,他无法抗拒自己对他的膜拜,无法抗拒强大的磁场,一步一步向前,一步一步接近,直到他们融为一体,他会吸收他的强大,会沾染他的勇气,一起在地狱里挣扎,努力飞向天国。

“我要从所有的大地,从所有的天国夺回你,

因为我的摇篮是森林,森林也是墓地,

因为我站立在大地上——只用一条腿,

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像我这样歌唱你。

我要从所有的时代,所有的黑夜那里,

从所有金色的旗帜下,从所有的宝剑下夺回你,

我要把钥匙扔掉,把狗从石阶上赶跑——

因为在大地的黑夜里,我比狗更忠贞不渝。

我要从所有的其他人那里——从那个女人那里夺回你,

你不会做任何人的新郎,我也不会做任何人的妻,

从黑夜与雅各处一起的那个人身边,

我要决一雌雄把你带走——你要屏住呼吸!

但是我还没有把你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啊,真该诅咒!——你独自留在那里:

你的两只翅膀已经指向太空跃跃欲飞——

因为你的摇篮是世界,世界也是墓地!”

余找找悄然默诵出这首诗歌,文字锻造了他内心的强大,给了他无限的勇气。

“我要用所有美好的字眼歌颂你,即使这些所有的美好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即使文字苍白贫瘠,那已经是我拥有的全部。哥,你看到了吗?这个灵魂在向你求救,我不是懦弱的,得到你的决心,比任何人都坚定。”

可惜小金哥的人生境界上升不到探讨灵魂的高度,他只知道小崽儿误会了,他应该解释清楚。可余找找的告白实在让他动容,他能够理解那颗心是怎样的滚烫,正因为太烫了,所以更不敢接,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含糊,玷污了他的真心。

两人一夜没睡,金酒十第二天出门后余找找照例跟着他,走哪儿跟到哪儿,确忠贞如一条狗,在殷殷期盼主人的招手。

金酒十到面馆里叫了份面,余找找也到面馆里叫了份跟他一样的面。金酒十一回头,他就鼓足勇气对他露出自认为最美的微笑。

买单时金酒十连他那份一起买了,余找找把这当作是前进的一步,因此更加开心。

直到金酒十叼着烟对他说:“你别跟着我了,我还要办事情,先回去,有事儿晚上再说。”

这是一次失败的交涉,余找找固执的等着他的回应,不回应就不放弃。

“叫你别跟着我,回去!”金酒十又走出一段路后生气地对他吼到。

余找找一点儿没被打击到,只对他笑。

“妈的!”金酒十终于打了辆车,结果到公司楼下发现这崽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死活没甩掉。

他不堪骚扰,脸上怒意升腾,“你听不懂人话,我叫你回去!”

余找找做出让步,低下头盯着脚尖,不往前也不肯退后。

“你回不回去?”金酒十阔步朝他走来,架势活像要揍人,余找找顿时拔腿就跑,金酒十就在后面追,把余找找一溜烟追出去好远。

估摸着差不多了,再扭头往回走,可余找找那里没有差不多,他也颠儿颠儿的跟着回来了。

于是金酒十回头又去撵人,余找找又被追着屁股跑,如果能给小金哥一把扫帚,这情景看起来就更像是气急败坏的家长撵在不听话的小孩儿屁股后追着打,到后来演变成色厉内荏的人类吓唬垂涎肥肉的小野狗,只要他一跺脚,余找找就条件反射要跑。

可惜没有信仰的人扛不住有信仰的人,小金哥放弃了,他自顾自走进公司,处理了几个场子的交接,理了理账目,从后门尿遁了。

余找找身上可能安装了“定位男神哥雷达系统”,小金哥这一天到哪儿都能莫名其妙地看到他。

我该怎么说呢?金酒十头痛地琢磨着,不伤害小崽儿委婉点儿吧,这崽子肯定装糊涂,我要是说得太狠吧,又有点儿舍不得。再说他昨天到底什么意思?是我理解错了吗?他是把我当成一个对象喜欢,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偶像来崇拜?

要不我同意他?反正他就只是跟着,也不拖后腿。可这算怎么回事儿呢?我要是真说‘行吧,那你跟着吧’,这算不算骗小孩儿?毕竟他什么都不懂。已经骗了人家的身体,还要骗人家的心,岂不是真成丧良心的人渣了?

他纠结的头都快炸了,到了晚上从风林火山出来又看到小崽儿,心想我现场发挥吧就。

这个缺德货很缺德的来了顿最后的晚餐,把余找找带到饭馆里好吃好喝有说有笑的搓了顿,然后俩人散步走到家楼下。

金酒十说:“我送你回家。”

余找找羞涩地点点头。

到楼下花坛边,金酒十坐下来,“崽儿,我跟你谈谈。”

余找找坐在他身边认真地聆听他的话。

“我没什么文化,你昨天说那一大堆,我到现在都没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你别说话,听我说。我想,也许你没跟人接触过,所以觉得人的表现……和内心的想法是一致的。操!老子难得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嗯……所以你可能把我想的太好了。

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是偶像还是谈恋爱的对象,这都不合适。

你在我家喝多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说过你大概不记得,其实我早知道是你偷了我的狗崽儿,我知道那天你打了我那巴掌。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特别生气,我当时真想揪住你揍一顿,后来看你捂成那个德行,觉得揍你一顿挺没意思,把你送警察局,那更没劲。我就想着怎么折磨你才好玩儿,就想着怎么玩儿你我才能痛快。

那天在高壮壮家店门口,就是我给你橘子那次,我看你大夏天都是那样,就猜测你大概长得有问题,所以我夸你眼珠子漂亮,结果你的反应真证实了我的猜测。我当时就知道,你大概很丑,因为丑所以特自卑。我就想着我先接近你,夸你好看,让你完全信任我,然后再找个机会狠狠打击你一下。

后来,你来我家偷穿我衣服,我都知道,我现在还有录像。我觉得你可能精神上有问题,但你太笨了,我看你就像看猴子,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伪装得挺好,实际我全看在眼里。

到那天你突然出现在徐老扒那儿,那天我本来就是想弄死他,我本来不想管你的死活,可能一时心软吧,我就管了。我当时觉得你挺可怜的,想着你这么可怜,再捉弄你不太好,结果你给我送礼,我为了不欠你人情才带你回延边,再后来在监狱里,我都是逗你玩儿。

总之我对你的好都不是真心实意,起初是想玩儿你,后来是可怜你,所以你别觉得我好,我真不好,不值得你这样。”

余找找没太反应过来,男神哥这番话信息量太大,可怜、玩弄,这些……有点儿过分,可男神哥对自己确实很好啊,这都不影响他对自己的好啊!

“我……”名著用不上了,他语塞的呆呆看着男神哥,“那……可是……你对我的好是真的,你一直照顾我,再说,我喜欢你,跟这些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别说你没伤害我,就算……就算你伤害到我,这都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不影响我对你这个人的看法。”

“你还是没明白,”金酒十顺手揪了棵花坛里的草,一截截扯成好几段,“你对我的感情,对我的喜欢,是像你说的只想跟我一个人打|炮,还是想一直跟着我?这些都不行。其一,我不喜欢男人,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跟你打|炮的,咱俩成不了恋爱关系。其二,你跟着我,崇拜我,这都是源自你对我的错误看法,我不想你跟着我,我也不需要你崇拜我,我现在每天烦的要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操刀子捅人,你跟着我会妨碍到我,你……是个障碍,会拖我后腿,所以你别再跟着我了,我很烦!”

余找找慢慢有些明白了,心在渐渐变凉,凉得像天上那轮好肥的月亮,浩渺无垠的夜空里只有它自己。

“那监狱里……咱们关禁闭的时候……你明明对我……”

“那是没有选择,”金酒十狠下心道,他别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神,“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瘾头上来了管你是谁,那种环境下除了你又没第二个人,我也只好跟你打|炮。出来以后我觉得你误会挺深,怕你缠着我,所以带你去洗浴,想让你睡个女人就不来缠我了。没想到惹来你那么一段话。”

“所以……”余找找艰涩的咽了下涌上喉咙的酸水,“如果有选择,你一定不会跟我是吗?”

“是,我本来就不爱好捅男人屁|眼儿,跟你……更不可能。”

“那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你跟我呢?”余找找似乎还嫌打击的不够重,偏要让自己更绝望。

“你这个如果不成立,”金酒十烦躁地站起来,这崽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偏要他狠狠刺激他才好吗?“我就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女人,你有吗?就算女人都死光了,我也宁愿去操|别的男人。就算男人女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你,我要是就憋不住操了你,那我也不是心甘情愿。所以你别想有那天,死心吧,以后爱哪儿去哪儿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余找找丝毫没有停顿,继续问:“是因为我这张脸吗?因为我丑,你不愿意?”

金酒十不想让他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转过头对他说:“人这一生,会有很多很多不顺心不如意,你不能把所有的不顺心都归咎于长相。”

所以,你是看不上我的灵魂,我的心,我这个人。所以,你就是看不上我,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单纯的看不上。

金酒十的回应是把悬在灵魂上的镰刀,这把镰刀最终斩断了余找找自认为的关联,也斩碎了他这段时间感受到的幸福。

余找找心潮翻滚,恨意、怒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一股脑的随着男神哥看似开解、实则摒弃的话涌上心头。

他只是呼吸粗重,却很坚强的站起来,月色里凝望着男神哥的双眼溢出泪光,却在金酒十皱眉的那一刻又硬生生的憋回去。

“哦。”

作者有话要说:其诗节选自《致一百年以后的你》玛丽娜茨维塔耶娃

☆、第三十六章

他在黑暗中感到极端的痛苦和焦虑,这些情绪让他看起来像个疯子似的在床上挣扎、扭动,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他的嘴唇噙动着,似乎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最后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扭曲又陌生的面孔,双眼凹陷但眼珠突出,遍布血丝,同脸上蜿蜒的长疤相得益彰,莫可名状的恐怖。

于是他愤怒地砸碎镜子,砸得一双手鲜血淋漓,仿佛镜子就是那个人,又仿佛碎裂的是他曾经平静的内心。

过往的委屈和苦难都涌上心头,他记不得脸上疤痕的由来,却清楚地记得母亲对他的厌弃,记得徐老扒对他的威胁,记得那些孩子对他的唾骂。

长久以来,他都不曾让愤怒占据自己的内心,只有压抑和隐忍,可是今天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阴郁和黑暗侵袭了他曾经纯洁的心灵。

为什么他看不上自己?为什么,除却样貌上的丑陋,难道我就没有别的美的地方,能让你驻足看一眼吗?哪怕是玩弄,你都不愿意继续,都觉得作呕?甚至觉得我碍眼吗?

为什么我的生命中,就不能拥有一丝丝美好呢?为什么我所有想要的,都不愿意被我得到?

去他妈的歌颂,去他妈的守护!他来到卧室的衣柜前,从衣柜下翻出那套飞刀,想拥有的未必一定要用真心换取,某种程度的手段和阴谋也可以,结果都是一样的,得不到真心,得到人总可以。

他想:我应该把他带回来,用手铐或者麻绳困在床上,我可以天天都看到他,即使我的注视令他恶心;我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跟他说话,即使我的声音令他唾弃;我可以亲吻他,可以爱抚他的身体,即使我的触摸令他不甘、如同煎熬。

要让他跟我一样痛苦,要让他跟我一起活在地狱里,我甚至可以把他变得跟我一样丑陋粗鄙,他将承受我所承受的一切,他将不再是神,做我的主人,或者做我的奴隶。

杀机在夜幕下终归是寂静的,夜幕包容一切,一切又将融于夜幕。

满心杀意的余找找来到男神哥家楼下,唾手可得的神令他身手矫捷,内心的极度扭曲令他颤栗且兴奋。他悄悄爬上男神哥家的窗户,在狗群的簇拥下来到他的床头。

男神哥的睡相很平静,眉宇间不带任何情绪,如同死了一样。

余找找握紧手里的飞刀,目光扫过这具完美如同雕塑的身体,我该朝哪里下手?我不想让他死,伤害他……似乎也下不去手。

他觉得脸上有阵凉意,风吹来皮肤是湿漉漉的,他不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到痛恨和厌恶,所有的世人都可以忍受,唯独他不可以;他不愿意从这张曾亲吻过自己的嘴里听到怒骂和嘲讽,任何人都可以,唯独他不可以;他更不愿意看到他这样死寂的模样,特别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用一张冷冰冰的面孔以沉默来对抗自己。

这是地狱,是烈焰下焦红的岩浆,余找找想:他不接受我,这并不是他的错啊!因为所有人都不接受我,凭什么他就一定要接受!我没做过一件好事,我只是个丑陋的偷窃者,我奉上我的内心,他是不一定非得收下。

难道,一只长满赖藓的野狗祈求一个光鲜亮丽的人做它的主人,那人就一定要同意吗?这是强词夺理,是绑架,我把真心给他是我的意愿,他不收下也是他的意愿,我有什么资格强迫别人呢?

即使他这么想,可痛苦始终如同齿轮绞着他的心,他被那齿轮绞得喘不过气,如同逃命似的从这间卧室逃离,他的脚步不再轻便了,动作不再灵敏了,攀爬跳跃时因为内心的撕扯抓不住墙壁,最后几乎直接从二楼摔了下来。

月季花在过高的野草丛中早早地凋谢了,花茎上的倒刺没能保护自己,被人粗鲁的忽视了。

夜色悄无声息的退下,余找找在床上一直看着黎明升起来,他想自己应该从这个城市离开,他顶着红肿的核桃眼,像耄耋老朽般机械地打包行囊。这时他又看到桌子上的月饼,男神哥咬剩的那块已经发霉了,口袋里都是霉臭味。

他再一次捂住脸,身体伴随着内心的坍塌颤抖起来。

时间在季节更替上轮换得特别快,忙碌中寒瑟的秋天就来了。这是金酒十最忙的一个秋天,几乎脚不沾地,为了敛财,他做了很多以往不屑于做的,为了收拢人心,隔三岔五就要请人花天酒地。

酒桌上的人都是老江湖,谈生意谈事情都他妈是老油子,说话滴水不漏,非要见到切实的利益才办实事儿。每顿饭都吃得无比心累,他痛恨打太极的人,偏偏自己把太极打得越来越好,那天看到一句话:什么我们最终会成长为我们最痛恨的人。

尼玛的,每个人都他妈能当哲人了,总他妈说哲理,你丫倒是把自己活得明白点儿,怎么还他妈累得跟条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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