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两尊大神后,沉照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濯缨堂,正好看到沉霓拿着他放在小抽屉里的印章盖印。
“将军的帅印也敢乱摸,好大的胆子。”
沉霓拿的是私印,见他又要抱过来,转身就要把“沉照渡”叁个字印在他脑门。
“这么重要的东西也敢乱放,要是刚才沉婳进来了怎么办?”
这是她敢动手的第二个原因,怕沉照渡的密函被发现——都督在京私联外将,易犯帝王猜忌,是重罪,她不得不防。
沉照渡随她印,反正人他是要抱的,还懒散地将脑袋埋进她的乌发:“我知道你会护着我。”
还真是自信。
沉霓啪啪的在他手背上盖了两下,又觉心疼,自恼地揉搓掉上面的红印:“什么时候出征?”
“也不一定要去。”他反手抓住沉霓染红的手指,“叁天后是第一场战事,若贺洪取胜,我就留守京师,若战败……”
见沉霓扭过头来,他低头在她脸上用力一亲,双臂收得更紧:“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希望他能打赢。”
贺洪赢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兵权没收、威信下降,也向萧鸾证明他沉照渡并非无可取代。
位极人臣的滋味还没尝够,他怎么可能希望贺洪赢?
他是个自私的人,和他说天下苍生没用,因为苍生芸芸从未给过他任何一口甜。
除了沉霓。
他可以为沉霓付出一切。
烽火延绵,不仅家书抵万金,前线送来的密报一样难得。
在暗涌中闲赋半月之后,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终于抵达御书房龙案之上,然后从宫里发往兵部、左右都督府和昭武侯府。
密函送到昭武候时,沉照渡正要带沉霓去自家图南阁看经。
图南阁挑高一层,外形为六角形,原为萧鸾的藏书阁,沉照渡搬进来后把他的书全部扔进皇宫,西面藏佛经,东面放刀剑,一进门压迫感便排山倒海而来。
儒释道叁家的经典沉霓早就翻烂,毫无兴趣,一进图南阁她便径直走向东面。
“别碰。”
沉霓正要拿起一把棕褐色的剑,后方的沉照渡先握住了她前伸的手。
以为是自己唐突了,谁知沉照渡自己把剑从木架上取下,将她挡在身后才拔出长剑,回身递到她面前。
“这把剑杀敌无数,至今削铁如泥,你没用过它,容易被剑气与杀气所伤。”
见他没有要交给自己的意思,沉霓弯腰,自己的眼睛映在剑影寒光上,清晰得堪比照镜。
“我还以为回看到站满褐红的剑身。”
沉照渡手腕一翻,剑身顿时暗哑模糊,隐约可见淡淡一层几乎变黑的红褐。
“光鲜只是表象,万物必然走向腐朽败溃。”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沉霓笑笑接着他往下说,“正好诠释东墙上的《金刚经》。”
沉照渡收剑入鞘,摆回木架,沉霓却不肯放过逗弄他的机会,戳戳他的胸口:“沉都督把经书读通读透,却悟不出如何放下执念,真真愧对佛祖。”
他不以为耻,反而去抓沉霓的手放到唇边:“说明佛祖渡不了世人,所以我还俗了。”
又在造口孽。
沉霓把五指握成拳头,轻轻捶他一下:“再胡说罚你一天不准说话。”
紧闭的窗户被轻轻叩响,短促的叁下,稍不注意就会错过。
这是和他影卫约定好的暗号,边境有消息回来了。
他松开沉霓的手走到窗户,推开一条窗缝,一个小小的竹筒顺势掉下来。
正要打开,一串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纷杳而至,最后咚的一声,高举军报的小厮不知被什么一绊,狠狠磕在门槛上。
“侯爷,宫里来信了,是边境的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