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下的场景与一层别无二致,一样是曲曲折折的通道和石室,偶尔会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转过一个拐角有立刻不见了,寂静的如同刚才的声音是错觉。妖魔的数量陡然增多了起来,有时谢逢殊与绛尘于行走于间,时常会见到他们游荡于塔间的身影。
或许是塔中邪气太盛,谢逢殊越走越觉得心中有如大石压顶,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他仰头想舒一口气,一抬眼,正和顶上一个妖魔面对面。
对方无鼻无耳,一张脸上满满的全是赤红色的眼睛,只有下颚处长了一张成人巴掌宽的嘴。里面的尖牙密密麻麻。它四足挂在通道顶上,只垂着头,牢牢盯着谢逢殊。
谢逢殊差点直接抽刀。绛尘却先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不要妄动。”
谢逢殊便僵着身子,看着头上的东西慢慢爬过,塔下通道很低,到头顶时对方几乎要贴近谢逢殊的脸。
谢逢殊并不十分害怕,他只是忽然觉得这邪祟熟悉得很,好像在哪看过似的。
他一时没回过神,连低头都忘了,眼睁睁见对方越来越近。
下一刻,绛尘忽然伸出手贴于谢逢殊后颈,轻轻往下一带。他动作并不算用力,却带了一点不容辩驳的意味,谢逢殊被迫低下头,靠在了绛尘肩上。
“普通的邪祟五感并不灵敏,只靠气息辨别来人,召阴铃带了魔气,不易察觉。”
绛尘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谢逢殊额头抵在对方左肩,才明白对方是以为自己被吓到了。他心若擂鼓,有些好笑,又有些高兴,干巴巴地答了个:“哦。”
那东西慢慢爬远了,绛尘放开手:“走了。”
谢逢殊却没起来,还变本加厉地搂住了绛尘的腰,整个人都挂在了绛尘身上,口中还装模作样念念有词:“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等它再走远一点。”
绛尘:“……”
其实若是谢逢殊抬头,便可以看见绛尘虽皱着眉,眼中却带了一点柔和的笑意,可惜他窝在绛尘怀中,只听见对方加重声音喊了一声:“谢逢殊。”
谢逢殊见好就收,淡然地直起身,讨好般对着绛尘扬唇一笑:“接下来咱们去哪,见那个宗主?”
绛尘点点头:“镇魔塔地上明塔九重,镇压妖邪,地下九重,羁押众魔。封寂在第八重。”
“第八重?”
谢逢殊愣了愣:“妖魔宗的宗主关押在第八重,那第九重是谁?”
“现在是空的。”绛尘答:“第九重往下便是无间炼狱,无人可居。”
谢逢殊看着绛尘,半晌之后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他其实想问问绛尘怎么会对渡厄境如此熟悉,但踌蹰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但进塔之后,他一直心神不宁,有股难以言喻的焦躁。
两人接连下了第三重与第四重,越往下妖魔的数量便越多起来,魔气也越发浓重,谢逢殊闻了闻衣袖,魔气沾了一身,好像是从自己身上发散出来的似的。
他耸耸肩,随口绛尘玩笑:“满身魔气,不像个仙君,像个妖怪。”
绛尘没有笑,彼时他们已在第五重塔,将入六重,入口之处,绛尘忽然停住了脚。
地下的暗塔不见天日,只有隔一段距离便在墙壁上挂了一盏灯,昏暗无比,勉强照亮道路。绛尘抬头看了一眼灯,忽而道:“等一等。”
“怎么了?”
绛尘没有说话,只猛地拽住了谢逢殊,回头走了几步,随手推开了最近的一间石室。
关门的一瞬间,谢逢殊廊上的所有灯齐刷刷的熄灭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外面骤然响起凄厉的嚎哭。
哭声并非单单一个人的,无数人在一同哀嚎,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刺耳尖厉,响彻整座镇魔塔。
渡厄境入口消失之际,镇魔塔万鬼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