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损毁严重,镇魔塔塔顶已经裂开了一个口子,他们从那道豁口出塔,在塔外浮空的石台上暂时落脚。
镇魔塔外本有浮空的石台连着铁索,分别牵引着镇魔塔八角,整座塔摇摇欲坠,连带着铁索与石台也摇摇晃晃,几人刚停于石台,嘲溪便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他面色苍白如纸,见两人都盯着自己,他擦去唇角血迹,又随意摆了两下手。
“暂时死不了。”
谢逢殊一颗心松了下来,嘴上还道:“当然死不了,就这么突然死了,你见到师父师姐,能说什么?”
“说你啊。”嘲溪反唇相讥,“说你成仙后还是一样又懒又笨,连我都忘了,却还记得要跟个和尚双宿双/飞,也不嫌丢人。”
谢逢殊被噎得无言以对,恍惚中觉得自己又回到当初和嘲溪斗嘴的时候了——还永远骂不过对方。
偏还是绛尘转过头看着两人,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句:“哪里丢人?”
……嘲溪深吸一口气,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他看着谢逢殊,忽然又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烈火燃烧的声音不断传来,一如当年。在这样的声响中,他接着道:“但你没有低头,至高无上的仙君之位没让你低头,这无边苦海,无间炼狱也没能使你低头,你还是七百年前经脉具断,碾碎骨头都不求饶的谢逢殊。”
“只要这样,你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明镜台。”
这便是回答谢逢殊刚才在塔中那一句,有什么颜面见师门了。
谢逢殊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鼻头一酸,有些狼狈的转过头不想让人看见,嘲溪偏要不依不饶地跟着转头看过来:“你不会是要哭了吧?娘们兮兮的。”
……这人可真烦啊。
谢逢殊不欲搭理他了,正在这时,底下的镇魔塔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脚下的石台猛地一晃。
三人稳住身形立刻转过头看去,镇魔塔已经全燃,不断塌陷,岩浆喷涌而出,八个方位上的铁索接二连三被熔断,整个渡厄境都晃动起来。
头顶先是有了一道缝隙,有水迅速滴落,接着就像无间那条裂缝一样,转瞬撕开了巨大的口子,湖水汹涌倒灌而入,与岩浆相遇。
一红一清,一冷一热,在渡厄境相遇。
无数厉鬼游魂仿佛窥见生门,呼啸而上,往湖水倒灌之处涌去。谢逢殊跃身扬刀直斩,劈开最前面的几个鬼影,绛尘也与他并肩迎敌,但恶鬼实在太多了,几乎形成了一道灰黑色的河流,铺天盖地涌向上方。
嘲溪大叫道:“拦不住的,它们——”
他想说他们太多了,还未说完,底下又是一声巨大的声响。
整座镇魔塔终于在火海之中完全倒塌了,而头顶,那些黑色的雾气已经钻出了浩荡湖水直冲天际,发出尖利的嚎叫。
镇魔塔塌陷,十万恶鬼入世。
谢逢殊眉头紧锁,看着头顶涌出的黑雾,半晌后,他转头看着绛尘,缓声开口。
“我要回无明,取丹。”
绛尘还没说话,一旁的嘲溪先瞪着谢逢殊,咬牙切齿道:“你脑子没事吧?”
谢逢殊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解释道:“十万恶鬼,到时候人界还不知道成什么光景——”
“那又关你什么事!”
谢逢殊一时答不上来了。
是啊,万物生死,人间浩劫,与他有什么关系,值得他一次次走火入魔,一次次以身犯险呢?论仙位,他是凌衡仙君,论妖阶,他是上古应龙,这凡间枯荣生死,到底和他又什么关系?
有句话说,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对于谢逢殊而言,或许是,已识乾坤恶,犹怜草木青吧。
片刻之后,他忽的一笑,看向绛尘,低声道:“当年你送刀给我,说愿我上至九天,下抵无间,不忘己道,不失本心。”
他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总算没有辜负这句话。”
绛尘静静看着他,眉眼在那一刻柔和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绛尘道:“我与你同去。”
嘲溪被气得心血翻涌,差点再吐出一口血来:“就你们慈悲,赶紧滚吧!”
谢逢殊看向他:“你伤得太重,不宜再奔走,先在妙香修养。”
说完,他又半威胁半不放心地叮嘱:“自己多小心啊,万一我真被那符咒烧死了,只剩你给我烧纸了。”
嘲溪大骂道:“我给你烧纸,你做梦去吧!”
谢逢殊笑了一下,几人顺着湖水涌入的地方出了渡厄境。
重见天日,明明是白天,头顶却是灰黑色厚重的雾气,全都是刚从无间出来的鬼影。
情况危急,不能多言,谢逢殊低声道:“走了。”
绛尘略一点头,两人乘风而上,直往南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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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号处为古诗借用。本来原大纲是打算写死嘲溪,最后还是心软了,都是可怜人。(我不是合格的虐文写手!)就让他见证一下自己师弟的恋爱吧。(嘲溪:直男,不看,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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