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鸣之声可惊三界,可抵九霄,何况谢逢殊还入了魔。一时间,六道之内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颤动。
九天之上仙界乱作了一团,先是有仙君不顾姿态扯着嗓子大喊:“什么声音!什么声音!”又有一道惊惶的声音答:“是有妖物入魔了!”
什么妖物入魔能有龙鸣之声,几位仙君对视一眼,心中有了答案,脸上皆是一片惊惧之色。逄元子结结巴巴道:“当下该如何是好,再去大梵天请燃灯古佛?”
有消息灵通的仙君立刻回答:“请什么燃灯,大梵天说他为褪去神格,自愿入了恶道了!”
()
三天的恶道一旦进入,非规定的时限不得出。逄元子身形晃了晃,差点晕过去,转头看向裴钰:“符光君,想个办法啊!”
裴钰眉头紧锁,厉声问:“应龙为何突然入魔,须弥的地仙呢?”
()
地仙已经死于封寂之手,但此刻没人答得出来,天际忽有一道闪电照彻九霄,层层黑云之中传来沉闷的雷声。
逄元子说话的声音终于开始哆嗦了:“天、天雷!”
()
大妖入魔,将引九霄之外天雷降世。
()
一片寂静的恶道之中,绛尘豁然睁眼。
()
而须弥山之上已经是血流成河。
哪怕是转世,谢逢殊也照样是斩蚩尤杀夸父的上古大妖,他骨子里流着上古时敢掀翻天地、凌霄踏云的血,此刻入魔又有封渊在手,对一群邪祟,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
众多邪祟还来不及逃窜都已经被他拦腰斩断,血雾喷涌而出,溅在林间草木之上,如同下了一场猩红血雨。
琅烬还未反应过来,下一刻,封渊带着寒光已经到了他身前。
谢逢殊的浑身是血,杀气骇人,琅烬抵挡了几招,即被谢逢殊一刀划开胸口,掀翻在地!
琅烬胸前鲜血如注,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来,眼睛盯着谢逢殊,露出些许惊恐与怨毒之色。
“你这畜生魔性难改,当年还装什么普度众生?”
谢逢殊眼中冷如霜雪,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只举起了手中的的长刀。
下一瞬,谢逢殊背后忽然响起一道惊雷!
雷鸣震耳欲聋,仿佛就落在了谢逢殊耳边,他回首雷声传来的方向,神色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是明镜台。
师父和嘲溪。
谢逢殊一愣,眼中血色稍褪,出现了些许清明,掠足往明镜台而去。
琅烬倒在地上看着谢逢殊的背影渐远,猛地松了口气,背上已全是冷汗。他用剑支撑着自己勉强站了起来,眼神阴郁的看向对方离开的方向,也跟了上去。
明镜台中封寂自然也听见了方才那声龙鸣,他终于不再端着一点温和,神色阴晴不定,抬头冲着不远处的吕栖梧冷笑一声。
“老人家,你的乖徒弟入魔了,若不想受牵连,还是早些清理门户的好。”
吕栖梧站在山崖之巅,自己那棵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之前,胸口的白须与褚袍在风中一齐猎猎作响。他已经和封寂交过手,衣上沾染了不少泥土灰尘,衣襟上还带着血,气息也沉重缓慢。
他知道自己伤得重,或许大限将至,却毫无忧色,依旧目光如炬。
一旁持鞭而立的嘲溪闻言,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封寂:“你胡说!”
()
吕栖梧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转头看向封寂沉声道:“我的徒弟,成仙也好入魔也罢,都是我门中的家务事,道友何必苦苦相逼。”
()
“我是怕你受了蒙蔽,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养了个什么东西。”
封寂声音阴冷:“一个六亲不认,敢上九天弑神杀仙的孽畜,不止我要杀他,天地也不容他,等天雷降世,他必死无疑,我看你也是将修得仙格的人,何必为了个入魔的东西搭上性命。”
黑云压城,身后的梧桐树枝叶在狂风中摇摆,吕栖梧却在狂风之中哈哈大笑:“不错,我至化灵之日修行至今,已是两千年,将得仙格,飞升九霄!”
他望向头顶的如墨天色,声音威严无比:“今日我便看一看,这两千年的修为,能否助我徒儿渡过这道天劫!”
狂风之中,封寂发出一声嗤笑,慢慢抽剑而出。
“何必呢?”
()
上古时分,夸父初分天地,世间清浊之气始分,清气上升于天,成了神佛界,浊气降沉于水,变为渡厄境,神佛妖魔至此泾渭分明。
封寂在渡厄境苦心孤诣修炼数年,踏着无数魔修尸体走到最高位,就为了有一天一统三界,将人也好仙也好统统踏在脚下。
唯独出了一个应龙,明明是大妖,偏以为自己可以救世,最后落了个身死魂散的下场。
()
在封寂心里,应龙就该像自己一样堕于地狱,受无尽苦楚,方知自己的举动可笑至极,偏偏转世之后的谢逢殊由有了这几百年安稳的光阴,有人用真心对他,让他苦海回身。
他何德何能?
()
封寂看着吕栖梧和嘲溪,语气之中皆是叹惋。
“即是如此,便留你们不得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忽有杀意将至!
封寂反应极快,迅速旋身掠足后撤,退出去十丈有余,才抬眼看向来人。
“瞧瞧,又入魔了。”
谢逢殊手上、刀上都滴着血,几乎汇成一股溪流。
嘲溪瞪大了眼,又惊又怒。大声痛骂道:“蠢货!你回来做什么,快跑啊!不是让你跟着师姐——”
()
他声音一顿,脸色忽然就苍白了,哑着声音问:“谢逢殊,师姐呢?”
谢逢殊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能发出一点声音,他握紧了手中的刀,甚至不敢去看吕栖梧和嘲溪。嘲溪握着长鞭的手微微发着颤,又问了一遍,声音仿佛从喉咙中挤出来:“我问你话呢,师姐呢?”
封寂看着谢逢殊,听着头顶不断传来的雷声,忽然就生出一点恶毒的快意。
“你们的那个师姐或许是被他害死了,毕竟他入了魔,失手杀了谁也不一定。”
他看着谢逢殊,语气带着悲悯,又带着蚀骨恶意:“应龙,以为转了世,就将前尘一笔勾销了?笑话!万年之久心魔难消,你本来就是魔头,这三界六道不容你,神佛妖魔要杀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慈悲法相,菩提心肠?”
谢逢殊听着封寂的话,眼中血色越发浓重。他脸上已经不复昔日意气,只是看着封寂,语气冰冷。
“你又是什么东西,被我羁押万年废物吗?”
入了魔,他便什么都记起来了,上古的恩怨纠葛,生死之仇。
封寂被他戳了痛处,脸上神色也冷了下来,谢逢殊不再说话,提刀而上!
在谢逢殊与封寂缠斗之时,琅烬也带着剩下的妖魔而至,直扑吕栖梧和嘲溪。
电闪雷鸣,狂风摧木,明镜台鲜红如血的山花被吹得倾颓,到处是腥风血雨。一片昏暗之间,封渊刀刃的寒光在天地之间分外明显,有些时候刀剑声甚至盖过了雷声,发出刺耳的嗡鸣。
谢逢殊用刀横扫封寂身前,杀意铺天盖地而来。
封寂提剑与谢逢殊缠斗,刀剑相抵之时,他冷声嘲讽:“耗费修为越多,入魔之势越快,我天生便是魔,天雷奈何不了我,你呢,就不怕待会儿被劈得魂飞魄散?”
谢逢殊抬眼看着封寂,刀光照亮了他死气沉沉的眉眼,封寂悚然一惊,突然明白过来,谢逢殊确实不怕。
他一定要杀了封寂,什么天雷。什么生死,都已经拦不住他。
封寂冷笑着,杀心顿时也浓重起来。
两人缠斗之际,雷声也越来越大,有闪电落在明镜台,森冷的白光划破黑暗,却更显得分外可怖。转眼之间,已经有一道天雷降于明镜台,劈到一株山花之上。
那株山花瞬间燃起火来,转眼变成燎原之势。
只不过短短一瞬,接二连三的天雷便落在了明镜台上,离谢逢殊越来越近。
()
谢逢殊杀心极重,哪怕是如此,他也没有退让分毫,刀刀朝着封寂紧逼,又有天雷而至,这次直接劈到了谢逢殊拿刀的右手之上!
谢逢殊的手原本就伤得重,这下简直是皮开肉绽,偏偏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刀斩向封寂,生生在封寂脖颈间划开一道极深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