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同先走了,由鲁农背起,一路跑去。
十五出行不便。于是,慕二公子和尚书之子相约去灵鹿山游玩,各自带上了小妾。待回程,自有山匪将慕二公子的妾室掳走。
十五得知自己即将离开慕府,楚楚可怜地问:“二公子,我以后还可以回来吗?”
慕锦答,“当然,你此去只是治病。”
“谢谢二公子。”十五说完这话,没有再问了。
她上次被掳去匪窝,见到许多魁梧壮汉,她害怕得不敢抬头。后来在房中坐了很久,终于见到一个不是壮汉的山匪。那些高大男子唤他:“二当家。”
没想到,那个丑陋的面具怪医也是山匪,而且就在她去过的那座山寨。经过这些时日相处,十五知道这大夫面恶心善,也就不担心了自己去到匪窝的处境了。
到了灵鹿山的湖边,马车停在树下。
丁咏志的小妾跳跃在水里,说要捉鱼。
十五靠在另一棵大树,一手扶起侧腰,闭眼感受山林的清风。
这一路而来,丁咏志几乎沉默。直到和慕锦独处在马车,他才开口:“宫里乱了……”
今日见到丁咏志凝重的表情,慕锦早有预感,“嗯。”
“前日,皇上在御花园摔了一跤。”丁咏志抬手,悄悄拉开窗缝,查探四周,说话声音压低:“就摔在当年前皇后摔倒的那一级台阶上。”
他回头看一眼慕锦:“那一级台阶,比其他的台阶高,别的宫女也在此摔过。这不是什么神鬼作祟。皇上崴了脚,没有其他外伤。但是,皇上昏迷时呢喃,这是前皇后显灵,接他回家。”
前皇后如今身在何方?皇上此言大大不吉。
丁咏志继续说:“那天晚上,太监、宫女、御医人心惶惶,全部跪了满地。”
慕锦问:“伤势如何?”
“御医仔细检查了皇上的龙体,几人商量一夜,觉得只是崴了脚。皇上表现却非同寻常,御医们不敢妄下断言。”丁咏志叹气:“伺候皇上的蓝公公说,自从摔了那一跤,皇上夜夜失眠,时常念叨前皇后。就像是……就像是回到了前皇后刚去世那时。”
慕锦沉默了。
“正是皇上和太子较劲时,皇上一摔,对皇后和太子而言,正中下怀。势均力敌的群臣,如今又呈现一面倒的局势。”丁咏志说:“这几日,皇上下了朝就去御书房,谁也不见。我爹找不到机会和皇上详谈。我有些担心太子那边……”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靠皇上牵制太子的势力,过于依赖皇上了。”慕锦说:“我会让护卫乔装成奴仆,安插在慕府周围。你表面上继续寻欢作乐,一切暗地里部署。”
“是。”丁咏志又说:“另外,皇上疏远了和昭仪,苏燕箐跟她表姐诉苦也没用了。和昭仪本来就不是权势之家。”
“嗯。”慕锦已派人,将苏燕箐的所言所行编排到大街小巷。
“对了。“丁咏志想起一事,“蓝公公传信,皇上那天突然说,想见一见四皇子。就是说了一下,又摆手说不见了。”
慕锦和皇上见的这几次面,皇上讲的多是前皇后的事情,甚至有意想将皇位还回给慕锦。
慕锦拒绝了。
见到皇上,慕锦没有体会到当权者的荣耀,反而觉得皇上困在儿女情长和江山社稷之间,矛盾挣扎了一世。
慕锦清晰地记得,他的娘亲送他离宫时,紧紧抱住他,微笑说:“愿我澹儿,有一世光辉的自由。”
——
过了几天,二十去了豆腐坊。
她和杨桃一起去,谎称杨桃是丫鬟姐妹,自己嗓子沙哑,说的话由杨桃代为传达。
小东拍胸口保证:“放心吧,徐阿蛮,一定给你报平安给徐老爹。”
二十的日子恢复了平静。回慕府的半个月,不及远行一日的境遇。
南喜庙回来,二十觉得自己捕捉到了端倪,二公子真的对她另眼相待。
才这么揣测,二公子就和一群友人夜夜笙歌,十日不曾找她。于是,二十又把将这个端倪给掐断了。她暗讽自己自作多情,二公子何许人也,哪瞧得上她这样姿色的奴仆。
这日,二公子又出去寻欢作乐。
二十不知道,也没有去问。她过自己的日子。
是小六回来说:“二公子寂寞了吧,我见他带回来两个大美人。比我年轻貌美……”
“二公子房中只剩这么几个人了。”树影下,秋千上,小十轻轻晃起,说:“十五出去医治了,我们人老珠黄,早就受冷落了。我问过了,二公子呀,不止今日,这阵子天天出去寻乐子。世家公子哥,除了吃喝嫖赌,还有什么乐子?将来这里又会有成群的女人住进来了。”
“反正只要二公子不赶我们走,我就放心。”小六顿了顿,补充说:“希望新进的美人别是蛇蝎女,我对付不了。”
小十右手卷起秋千绳,半身靠过去,“二公子看女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无非就是吵吵闹闹。你看十四自学拳脚功夫,刚进那会儿,我还怕她过来谋杀我呢。现在不一样相处和睦。”
小六向二十房间瞥了一眼,“二十受宠这么久,一下子遭到被冷落,受不受得住这心理打击?”
“这有什么的,都是人生历练。二公子以前宠过你,宠过我。最后还不是把我们打入了冷宫。”小十裙摆随着秋千飞扬,“十一讲得好,二公子从来都不是良人。”
二十房间的窗户支起了一半,里面可以清晰地听见小六和小十的话,小六和小十却看不到房中人的身影。
二十这时握在手中的绢帕,图案正是一株水仙。
那一条小茉莉绢帕,她送去了崩山居。二公子不在,她转交给了桥边护卫。后来不知给了没,二公子没下文了,不再找她。
她惦记着,自己欠他一条刺绣帕子。她盘算着,绣一株水仙,然后浸染鲜花,不就是二公子所说的香香嘛。
眼下,恐怕二公子早已忘记这帕子了。这样也好,二公子少来烦她,她乐得清闲。
二十收拾起绣盒,将完成了一半的水仙绢帕搁到一边。
她如今身无分文,想托大东小东给家里捎些东西,结果一个铜板也掏不出来。
她唯有典当金银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