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煊以前就觉得奇怪,渤海王族就算向大梁以和亲的手段借兵,也不必让长公主亲自来,且长公主嫁入王府后,并不显眼,也跟传记中描写的颇有出入,当时叶煊也只以为是,这般女子不擅长争宠,被囚在王府那一方小天地里心情郁郁。
如今贤妃自己吐出偷天换日替嫁的法子,叶煊脑中的疑窦豁然开朗。
“既然选在了越贵妃的春秋宴下手,娘娘又为何唤我来?是打算栽赃于我?”叶煊如此问,却气定神闲。
“若是要栽赃于你,我便不会刻意将炔儿也支开了。”贤妃笑了笑,说,“冯子健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虎视眈眈,这皇位可烫手的很,谁坐上去谁就会死,除了你。”
叶煊不置可否,挑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黄维仁,明白了,“你们打算拥我为皇,好让我舅舅退兵,保叶梁不亡国?”
“为什么?”
叶煊有些疑惑,因为皇帝的私心,黄家被扣上莫须有的帽子抄家问斩,只剩他黄维仁一个,在刑部大牢受尽折磨欺辱,最后成为阉人彻底断绝前途;贤妃的妹妹替嫁王府过的并不算好,查江南私盐案,被皇帝或直接或间接毒杀,死时年岁也才二十出头。
如此血海深仇,居然还要保大梁不亡国?
看两人面相,一个赛一个的凉薄,原来刀子嘴豆腐心?叶煊不由嗤笑了一声。
黄维仁沉默了片刻,红着眼睛哑着声音一字一句定定说道,“我是大梁人。”
“纵有昏君戮我黄家数百口人,黄某日日睡梦中恶鬼缠身,恨不能报仇雪恨,生啖其肉、渴饮其血、扒其皮、抽其筋,挫骨扬灰!可大梁子民无辜,京中百姓无辜,千千万万朝臣家眷无辜啊。”
“我黄家儿郎世世代代生在大梁沃土,食大梁米粮而长,一身傲骨,不堪折腰。君王负我我可弑君,朝臣负我我可戮臣,可江山百姓无辜者众,未曾轻贱我,我怎可屠民?若真为一己私欲,做尽覆国之事,那我同负我之君辱我之臣欺我辱我之人有何分别?”
“黄维仁宁战死于疆场,也不愿北戎铁蹄践踏我大梁土地,戮我大梁百姓。”
他说道最后,背脊挺直,眼睛里充了血,声声振聋发聩,眼前一阵阵发晕,往后倒去,被赵安几步扶住。
这太监擦了擦眼叹了声气,拍着他的背脊将他扶坐下。
叶煊看着两人沉默,即便在前线战场生来死亡七年久,他也无法跟这些人共情。
他不懂裴昌驱尽戎狄护佑河山的大志向,也不懂黄莽死守前线绝不退让的绝对忠诚,更不懂黄维仁和赵安对大梁强烈的归属感。
叶煊和泰安一开始随军出征,只是封洛的要求,以及为了磨砺武功,他们两同领一军,从来没有意气用事过。
当初有一场伏击战很凶险,封洛受了伤还被当作诱饵引戎军偷袭,将他们驱赶到埋伏地带,叶煊带的人和黄莽带的人前后埋伏,那戎军也狡诈,明明是逃窜而来,却大呼砍了封洛的头要献给大汗,黄莽担心的不行,明知道很可能是故意的,还是咬着牙带兵出击。
他们队里的将士们也很不安,叶煊和泰安却动都没动,猫在岭上跟死了一样,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冲上去杀了,也不理黄莽说先回营看看主将的话,套上那些戎军的盔甲往戎军大营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