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淮并没有摆什么局长架子,每一个她提的问题,他都会认真思考后给出严谨而周全的回答。
临近尾声,时晚寻带着笑意,嗓音温软:“最后想让陆局长给现在还在警校里的学生一句寄语吧。”
陆良淮沉吟片刻,一双锐利的鹰眼看向窗外正在操练着的警校生,目光格外笃定。
“我希望你们踏上这条路,以忠诚为信仰,以担当为己任,无愧于自己,也无悔于人生。”
她亦然听得心神激荡,示意道:“谢谢您陆局,我们的采访结束了,辛苦。”
整理好采访资料与回答后,时晚寻挽着耳侧垂下的发丝,余光里瞥见陆良淮还没离开。
陆良淮确实是还有话要说,兀自感慨了句:“总感觉时记者对这份工作的理解比很多记者都要深刻。”
她身形微顿,坦诚道:“我爸爸就是缉毒警察。”
陆良淮先是震惊了下,又恢复成沉稳的神色。
“怪不得时记者这么优秀,你爸爸会以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而自豪的。”
听得出来陆良淮这话是在客套,她只是压低了语气,遗憾道:“我爸爸已经去世了。”
陆良淮叹了口气:“抱歉,说到你的痛处了。”
“没关系,他跟陆局一样,包容又好相处。”
陆良淮:“如果时记者关于纪录片的事情需要找人配合,再联系我,江城缉毒大队这里刚收到安排,调任来一个新的队长,我有时间让时记者跟他见一面。”
没想到纪录片这事儿进展得如此顺利,她点点头:“那就太感谢陆局了。”
……
陆良淮抵达缉毒大队时,日暮西沉,跟半个溏心蛋一样隐没于地平线之下。
众人见陆局过来,立刻打了个军礼。
陆良淮也就过来简单通知个事儿:“明天会有一位新队长来队里,大家准备好。”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谁不知道这江城分局缉毒大队队长一职空缺了大半年,盯着的人不少,所以都打鸡血一样提高体能,搞训练搞考核,结果突然来了个空降,搁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陆良淮背过手,沉了沉声线:“你们心里别有意见或者觉得排斥,等人来了,你们就服了。”
听完这评价,一众人等更是不服气中夹杂着一丝翘首以盼。
什么样儿的人能让很少夸人的陆良淮都给这么高的评价啊?!
办公室内,裴骁南站在百叶窗边,观察着缉毒大队其他人的训练。
等视线出现陆良淮训话的场景时,他才漫不经心地笑了下。
男人单穿了一件白衬衫,没打领带,领口扣子更是松动了两颗,卷着袖口的小臂线条利落又干净。
裴骁南夹着根烟,单手将领扣给扣好了。
细细密密的光透过百叶窗盈满室内,温度和煦,也将他的侧脸轮廓照耀得柔和。
裴骁南单手抄兜,听到脚步声才转过身来:“陆局。”
“你明天去队里报到的消息我已经说了。”
裴骁南剑眉微挑,像是早有预料:“他们不觉得我是空降?”
陆良淮确实不放心,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
“骁南,我也实话实说。这些可都是大队里的刺头兵,不好对付,为队长这职位争大半年了,知道这消息,多多少少闷了点儿不愉快。不过你任职之后,大伙儿就都是同事了,队伍里边讲究的就是一条心,人心不齐,军心涣散,那任务就肯定做不好,我到时候也没法儿交差。”
“所以尽量磨合吧,原处让你调回来江城,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庆幸。这缉毒队伍有你在,我也放心。”
陆良淮言之切切,手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陆局,您的指令我肯定不敢不从啊。”
裴骁南捻灭了烟,唇边噙着一抹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就是您话说得跟爸爸给要上幼儿园的小孩儿一样,叮嘱得事无巨细。”
陆良淮被他这话逗乐:“你这小子,怎么还想免费捡个爹啊?”
“也不是不行,您比我爸好相处多了。”他喉头滚过一声笑,一股子野劲儿。
陆良淮正了正神色:“你爸可派人托话来了,让你今晚回去一趟。”
他一顿:“怎么都找到您这儿来了?”
“从你上次受重伤昏迷不醒后,裴首长就很关注你的伤势,你抽空回个家,别让他们总悬着心。”
陆良淮说得相当语重心长,他默默听着,倒也没出口反驳什么。
眼见着天黑了,裴骁南干脆留下来陪陆良淮吃了个饭。
酒足饭饱,陆良淮想起来什么,放下筷子说:“对了骁南,上级安排,我今天还接受了一个记者的采访,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事儿,我就派你跟她对接了。”
“记者?”裴骁南重复了一遍。
陆良淮看他愣神,问道:“怎么了?”
他右臂弓起,搭在桌面上:“没,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他只知道时晚寻是临城日报社的,多余的工作信息一概不清楚。
回国后,原鸿守口如瓶,只告诉他,时记者被安全地接机送回去了。
如今最先回想起来的还是两人临别前的场景。
小姑娘的眼神像是泡了水的月光,明晃晃的,却灼在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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