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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连续暴雨,水灾频发,灾民不断涌上京城,皇帝下令丞相赈灾,工部治水。
玉娘这几日让楼里开设了几处粥铺,接济灾民。今日正是使团入京的日子,穆卫影忙着审查接待事务脱不开身。
窗外雨落得急,黑云压城,白日却跟夜晚一般,好不容易才停了雨,街上积了水,小贩并没有急着摆出摊,只有店铺还开着,吆喝声少了一半。京城的热闹被雨浇湿了几分,却仍然固执地升起炊烟,燃起人间火气。
粥铺前乌泱泱排了一队又一队的灾民,九儿和夏颜也来帮忙,他今日穿的素净,白底的衣裳上绣了浅青色的竹叶花纹,衣领和袖口上沿了圈深灰色的纹路边,像一株玉竹,在微风里轻轻低吟。
“九哥哥!”九儿正忙着递粥给面前的人,身后传来小槐他们的声音。小槐和几个年纪稍大的最近都在九儿打过招呼的茶楼酒馆里帮工,稍微也能挣点口粮。
“小槐啊,你们来了啊?饿不饿?”九儿摸了摸小槐的头,问。
小槐摇摇头,“豆子说见你在这边开粥铺,我们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那你们就帮忙把粥端给那边腿脚不便的人吧,”九儿盛了一碗递给小槐,“小心烫,刚煮好的。”
小槐如视珍宝地接过,仿佛手里拿的是琥珀碗,盛的是银月光,稳稳当当地运过去。
九儿笑了笑,继续盛粥,却听人言语道:
“这公子真是菩萨心肠啊!这么多粮食应该是大户人家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可是京城第一青楼的人。”
“啊?这位公子也是?”
“不然呢?你瞧他的模样,比女人还要好看,京城的纨绔可不就喜欢那样的吗?”
九儿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里虽有芥蒂,却浅笑着把粥碗递到闲语者手上。
“哟!这不是叶兮容吗?”
九儿往这尖酸的声音望去,一张似乎许久未见的毒妇面容又映入眼帘。
“这么有闲功夫啊?还来发善心?”胭雪一边说一边走过来。
“你这是被赶出来,也想过来讨碗粥喝吗?”九儿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舀粥,假装要递给她。
胭雪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怪声怪气地嚷嚷:“你们这群人可真是有福分啊,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啊?他可是当今定北王的贴身娈童!”
九儿懒得搭理她,更不想生出事端,把手里的空碗递给身边的下人,转身就要离开。
胭雪却逮着机会得寸进尺:“瞧瞧这世道,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妓子却锦衣玉食的,可真是公平啊!”
人群里渐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闲言碎语如同地上一滩浊水,溅湿了白衣。
九儿皱起眉,心里虽然气恼,但还是忍耐着,现在他跟定北王的名声绑在一起,还是不要招惹口舌比较好,能躲则躲。
才走出两步,胭雪就绕上前拦住他,嚣张地说:“别走呀,让大家好好看看你啊!”
九儿不耐烦地看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去,她却借力假势撞到桌边,嘴里还“哎哟哎哟”地叫疼,惹得围观的人一阵议论。
“这妓子仗势欺人!”议论声里冲出来几个身形健壮的男人起哄,“凭什么他一个妓子吃好的穿好的?狐媚惑主,走,去扒了他的皮!”
九儿警觉地退后,这是胭雪算准了王爷今日接见使团不会出现,才故意惹事。
那些灾民们一听自己这边有人起头,眼里的怨愤就像是那暴发的山洪,借怒视把他当成了发泄的河口。许多人推搡着涌上来,碗跌落的声音刺耳,被人珍视的热粥洒了一地,混进泥水里。
夏颜慌乱中赶紧派人分别去找玉娘和清王。
九儿皱了皱眉,注意到那几个起哄人的体型,明显就不是饥肠辘辘的灾民。可是眼前灾民附和的人数众多,玉鞍楼的人又不能真的对他们出手,不然只会招来更多是非。
那几个领头的男人撞开拦着的人,一个人趁机冲过来从背后抓住九儿的头发和手臂,九儿还来不及反应,那人又朝九儿的腿上狠命踢了一脚,九儿一下被他踹翻在地,白底的衣裳被地上的脏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嘶——”九儿冷得开始有些发抖。
夏颜拼命想过来拉他,却被其他灾民挡住。九儿也挣扎着想爬起来,脚上却突然被人抓住硬生生拖行了一段,身上的衣服全沾了水,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淡色的竹叶成了脏兮兮的灰黑,了无生机。
胭雪得意地看着被围住的他,嗤笑一声,“我原本还嫉妒你讨了王爷欢心,不过现在只可怜你,被他利用而不自知。”
什么意思?
他没问出口,就又被人推倒。
“你们放开九哥哥!”小槐和其他孩子嚷着,却也被拦下。
九儿冲他们摇摇头,告诫他们不要过来,自己则是被两三人按在地上,身上几处擦伤还沾了脏水隐隐作痛,他眉头紧皱,嘴里微微喘着气。
', ' ')('楼里的下人过来拉扯,最后却被众多灾民隔开在外。
他被人团团围住。所有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审视的目光混杂着愤怒和嫉妒,他能感受到这些目光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才罢休,就如同他是那祸国殃民的源头,天灾人祸都全在他的头上。
欲加之罪,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两个人按着他的手,另外两个开始伸手扯他身上湿漉漉的衣裳,他咬着牙,看准时机朝其中一个猛踢过去,“滚开!”
那人吃了疼踉跄几步,又骂咧几句冲过来,抬手甩了他一巴掌,清脆作响。
他脸上疼得发麻,耳朵里嗡嗡作响,头脑也混沌了起来,待他摇了摇头,清醒过来的时候,又被脸朝地按住,钳制了手脚,任他再怎么反抗也无果。
“放开!”他死命挣扎着,身上的衣服布料“嘶啦”一声被人撕扯开,也撕扯开他的理智。他的背露了出来,那些私密的痕迹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众人眼前,仿佛坐实了他狐媚惑主的流言。
他蜷缩起来,想遮掩半赤裸的身子,带着嗡声的耳边却是他们的耻笑和谩骂。
脸被人狠狠按在地上,泥水传来刺骨的冰凉感,青丝凌乱地散落,他呛了些水,咳了好几声,他的目光落下,看向那些方才还在对自己道谢的灾民,有怒火难平,有冷眼旁观,也有犹豫不决。他苦笑,心里像被人灌进了冰水,凉透之后还冰得生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今日算是见识了。
“都给我滚开!”一声高呼从长街那头传来,划开令人几近绝望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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