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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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法子,他只好直接打晕她。

后头,他担心这丫头醒后做出自伤的行为,于是在床边足足守了一个时辰左右,见她不说胡话了,沉沉睡去,这才出来。

唐慎钰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这时,他见老葛鬼鬼祟祟地端着盏油灯,立在马车跟前,探头探脑地看了许久。

“做什么呢!”唐慎钰轻喝了声,阔步朝前走。

“嗳呦。”老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没拿稳灯台,他疾步上前,恭恭敬敬地给唐慎钰行了一礼,笑道:“大人今儿累着了,老朽那会儿命小坏去“福满楼”叫了桌席面,估摸着快送来了,方才又给您烧了一大锅热水,您洗一洗,解解乏。”

“亏你上心。”

唐慎钰负手而立,沉吟了片刻,忽然道:“阿愿身上粗糙,尤其那双手,一看就是受过苦的,你有没有法子,能让她尽快养出身贵女般的冰肌玉骨来?”

老葛忙笑道:“最好莫过于外养内调,所谓外养,可时常浸泡牛乳浴,日日涂抹添加了珍珠粉、白芍等药制成的养肤膏子,如今的郭太后当年为保持肌肤白皙,就用这法子;而内调,可用药膳补之,用顶好的鲜鸡汤炖燕窝,每日二两,最能滋阴养颜,只是燕窝珍贵,寻常富户是吃不起的。”

唐慎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老葛手里:“去办吧。”

“是。”老葛收下后,偷摸朝马车望了眼,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老朽方才去看了下,里头那具女尸真真好貌美,眉眼间似乎和先帝跟前的胡美人,也就是如今的二太后胡瑛有几分神似,旧日宫里就有传言,说胡氏进宫前曾与人成过婚,那这年轻女尸是……”

唐慎钰忽然笑了,“怎么,你很好奇?”

老葛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是老朽失言了,还请大人莫怪。”

唐慎钰冷哼了声:“亏你在内宫当了半辈子的差,难道不闻不问这个道理,还用本官来教你?白鸿明,你是怎么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的,难道就从没反思一下?”

老葛已经很多年没听过有人叫他白鸿明了,老人仿佛想起什么痛苦的事,身子剧烈颤抖,咚咚磕了两个头,老泪纵横,双手抱拳:“多谢大人指点,老朽从没忘记陈银那老阉狗害了我满门,亦不敢忘大人当年暗中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来世结草衔环也难报万一。”

“行了。”唐慎钰弯腰捞起老人,皱眉道:“等阿愿拆了脸上的纱布,祛了胎记,你就着手给她易容,我下午盘思了很久,已经替你想好个去处,完事后,你和小坏尽快搬走,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是。”老葛忙应承了,到底医者父母心,他现在竟有些同情那个小姑娘,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和什么样的人做交易,也不知道将来会经历什么,京都长安,可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老葛凑近了些,轻声询问:“春姑娘胳膊和腿都受了伤,行动不便,就让小坏和她住一起,伺候她吃喝拉撒,也能稍稍分担大人的劳累,您看行么?”

那、那是奴婢的守宫砂

次日,除夕

年三十的清鹤县是热闹的,鞭炮从大清早就开始响,寓意着辞旧迎新,集市只开一上午,卖着各色干货果子,到了傍晚时,街面上逐渐冷清起来,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团聚在饭桌前用年夜饭,吃酒耍乐。

老葛家还似往年一样冷冷清清,今年更寂寥了,院子里停着具棺材,大门口悬挂着两盏小白灯笼,不过也能想来嘛,大夫家里经常往来病患,有死人再正常不过了。

上房里又香又暖,才一日一夜的功夫,原本凌乱邋遢的屋子,竟变了个模样,被辱枕头全都是新换的,靠墙角摆放了只半人来高的浴桶,案桌上香炉里燃着支能让人凝神静气的蜜和香。

春愿虚弱地坐在床上,她穿着崭新的厚寝衣,整个头被纱布缠裹住,连眼睛都没放过,只在口鼻处留了缝隙,方便呼吸,犹记得昨日上了药后,果然如葛老先生说的那样,剧痛无比,她只觉得脸上像同时被无数根牛毛细针扎了似的,骨头好似叫滚烫的油炸过,面皮的痛苦延伸到了头,一整晚头痛欲裂……

几次三番她都要熬不过去,可一想到小姐,小姐她可是被白眼狼伤透了,被捅了刀,又叫程冰姿强灌了虎狼药,比起小姐所受的痛苦,她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春愿叹了口气,将被子往上拉了些,正准备睡,忽然听见门吱呀声开了,她目不见物,便轻声问:“大人,是您么?”

“是我啦。”一个稚嫩清脆的童声响起。

“原来是小坏。”春愿松了口气,大抵年龄相差不大,再者都是女孩,虽相识才两日,但她却对小坏有种亲切感,柔声问:“你不是去隔壁王婶子家过年了么?怎么回来了?”

小坏吐了下舌头:“把我爷爷一个人撂在家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过新年了,小坏也破天荒打扮了番,穿上了崭新的银红袄裙,头发梳成了双环髻,一些碎发还用桂花油抹平了,到底女孩儿家爱俏,耳垂上还各戴了只银杏叶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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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得像观音菩萨跟前的龙女似的,她怀里抱着个大漆盒,一蹦三跳地奔到床边,坐到小杌子上,手托腮,眨着眼看春愿。

春愿虽然看不见,但能听见,隐约察觉到小坏在看她,柔声问:“你是不是在看我?”

“对呀。”小坏甜甜笑,一派的天真无邪:“我在想,小姐姐拆了纱布,会是什么样的大美人?”

春愿苦笑:“也有可能是马蜂窝。”

小坏傲然道:“不可能,我爷爷医术极高,从没有失过手。”转而,小坏打开食盒,从里头拈出块龙须酥,手托着,凑近了喂给春愿,笑嘻嘻道:“今儿过年,他们都在吃大鱼大肉,可你却只能吃稀的,多可怜,这是我昨儿买的点心,可甜了,姐姐你吃点。”

“多谢你。”春愿吃力地张口,咬了些酥,她嘴里全都是苦药味,吃不出甜味,哎,所有人在吃甜的、香的,在经历人生的百味,可是小姐却孤零零地躺在棺材里。

一想起小姐,她就想哭,可是脸上抹着药,不能被眼泪冲了,于是,她想法子转移开注意力,轻声问:“小坏,你见唐公子了没?”

“他呀。”小坏大口嚼着糕点,嘴里含含糊糊道:“他让我爷爷搞了一大桶牛乳,现正在厨房里煮呢,嘁,到底多大的胃才能容得下,那玩意儿可珍贵了呢,有钱都寻不到地儿买,通常都是乡绅老爷家用来做点心,喝不完就浪费了。”

正说着,小坏神秘兮兮地靠近,一脸的好奇,眨巴着眼问:“姐姐,你是不是小叔叔的媳妇儿。”

“咳咳咳。”春愿被呛着了,捂着口猛咳,忙摆手:“不不不,不是。”

小坏扁着嘴:“那他对你也忒腻歪了,昨儿我给你买了绣花主腰、肚兜和亵裤,他非要一件件检查过去,绢的不要,非要绸缎的,说是绸子的软和,你穿着舒服,要不是自家媳妇,能对你这么上心?”

春愿神色黯然:“我只是他的奴婢而已。”

小坏欢喜地拍手:“既然你们俩不是那样的关系,那我要给小叔叔当媳妇儿,我喜欢他。”

春愿顿时怔住:“为什么呀?”

小坏一派的天真无邪:“因为他长得好看!”

春愿不晓得说什么好,主动要了块酥吃,柔声问:“你家里就只有你们祖孙俩么?嗯,你爷爷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么个名字呀。”

“你是不是觉得难听?”小坏问。

“不不不。”春愿怕小坏生气,忙道:“我是想着,女孩子都叫春呀、莺呀的,你这个名儿着实有有些不适合。”

“那有什么哩。”小坏耸耸肩,笑道:“我爹杀了我妈,把我奶气死了,就我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多少有些气恼,觉得我是坏种子,那我就是坏种子嘛,嘿嘿,爷爷虽然脾气很臭,但是心很好的,很疼爱我的,对了姐姐,我听你说话的口音和我差不多,你就是顺安府的人么?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春愿低下头,“我是个孤儿,从没见过爹妈,世上只有阿姐对我好,可,可她被人害死了。”

“啊!”小坏拍了下脑门,胳膊指向外头:“你阿姐是不是棺材里的大美人?今儿小叔叔和爷爷给她擦洗换寿衣的时候,我偷偷看了眼,她肚子上有个窟窿眼!”

春愿难过得身子都发抖,昨儿,她想要给小姐买些纸钱,不行;今儿,她想要给小姐守灵,也不行。

唐慎钰说的倒好听,你病着,若让你守灵哭丧,恐又要郁忿的加重病情,现在千万得仔细将养,入殓出殡这些事,就交给我和老葛。

小坏见春愿老半天没言语,好奇地问:“是谁害死了她呀。”

春愿愤愤地锤了下床,骂道:“是一头白眼狼!”

谁知就在此时,门哐当声被人从外头推开,惊得春愿和小坏同时噤声。

唐慎钰两只手各拎了个冒着热气儿的大木桶进来了,他瞧着精神奕奕的,笑吟吟地下巴朝外努了努,对小坏道:“你爷爷正找你呢,好像要你帮他拔火罐。”

“是嘛。”小坏急忙放下食盒,得得得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传来阵稀里哗啦的摔盘子砸碗声,紧接着老葛骂人的声音扬起:

“小兔崽子,让你去王婶家过年,偷摸跑回来作甚!”

“叫你不要打搅春姑娘养病,你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瞧我不打死你!”

紧接着,小坏的求饶声响起:“我错啦爷爷,我这就走。”

唐慎钰抿唇笑,用足尖将门关好,他面色如常,甚至有些和颜悦色,拎起水桶,走过去倒入浴盆里,望向床上的女孩,命令道:“过来泡澡。”

“啊!”春愿慌极了,静等着男人离开,可许久,都没听见他的脚步声,终于,她忍不住,手紧紧抓住被子,低头懦懦道:“那个……大人,您还没走么?我自己来吧。”

“你看不见,我带着你泡。”唐慎钰手伸进木桶里,试了试水温。

春愿大窘,顿时不安起来,她本能是不愿意的,可又怕惹恼了他,再者……她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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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的棋子,在他面前,又有什么私隐可言?

想到此,春愿强撑着坐起来,将衣裳全都脱掉,而此时,她听见唐慎钰走过来了,羞耻心让她胳膊横在心口,双腿紧紧并住,试图遮掩。

唐慎钰自然将她所有的防备和不安看在眼里,他面无表情地扶起女孩的胳膊,带着她慢慢地往浴盆那边走,不禁嘲讽了句:“你脱衣裳还真快,怎么都不带反抗的?”

春愿心砰砰直跳,翻了个白眼,温顺道:“这是您的命令,我不敢不从。”

“说得好。”

唐慎钰从后头环住女孩,扶着她坐进浴盆里,随后,他勾了只小凳子,坐到跟前,贴心地替女孩将长发绾在头顶,又拿了条新的手巾,蘸湿了,替她擦洗脖子、后背。

春愿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的手很冷,像冰一样,她甚至有些庆幸纱布将眼睛蒙起来了,否则,她这时候真不晓得该如何自处。

“这是什么味道?”春愿低头轻嗅了口,“好香啊。”

“牛乳。”唐慎钰掬起捧水,撒在她脖子上,暗道这臭丫头也忒镇定了些,为了报仇还真不要脸面了,他淡淡道:“老葛说用它泡澡,能令女人肌肤润泽,你虽身上虽说白,但肤色不匀称,比起沈小姐还差太远,完全没有千金万金捧出来的花魁珠圆玉润感,一看就是婢女的身,得尽快改变,便是改变不了,也得叫你知道什么是好东西,用的感觉是怎样的,省得将来惹人生疑。”

“是,奴会用心体会的。”春愿忙点头,忽然地叹了口气,感慨了句:“过去小姐常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抵说的就是这吧,那日我看见程冰姿那婆娘前呼后拥的,跟前站了五六个丫鬟嬷嬷伺候,还有人给她捧着妆奁呢,想必贵女公主的日子,就是这样的罢。”

唐慎钰嗤笑了声:“这算些什么,程氏的这点排场,在公主娘娘跟前简直不值一提。”男人的声音低沉而蛊惑,特意凑近了女孩,莞尔道:“譬如而今最得宠的懿宁公主,食邑在最富饶的江南一代,赏赐良田千顷,府中仆僮过百,去岁给她缝制的一条披风就花费千金,披风上头的百花争艳,是用红朱鹮和孔雀等鸟儿的毛所织就,真真是光艳夺目,她公主府里的小管事,都要比你们留芳县的县令厉害些。”

春愿听得连连咋舌,这些都是她没法想象的富贵,正在此时,她察觉到男人的大拇指在轻轻揩她的右肩膀,她吓得直往开躲,不由得将自己团团抱住,身子直打颤,哀求:“大人,我、我能不能自己泡。”

唐慎钰发现女孩的惊恐,唇角牵起抹嘲弄:“怎么,你是觉得,我要猥亵你?”

春愿低下头,强迫自己镇定些:“您是大官,什么样女人没加过,不会欺负我这样孤苦无依的人。”

“你说对了。”唐慎钰眸中没有半点狎昵,淡漠道:“本官对你的身子没有半点兴趣,之所以要陪你泡澡,是想仔细观察你,你将来既然要假扮沈轻霜,那么你们俩身上的特征必须一模一样。”男人手指按向女孩的右肩膀:“譬如,沈轻霜这里刺了朵梅花,你也得有,再譬如,你后臀上有颗米粒大的小痣,沈轻霜却没有,你得点了。”

“是。”春愿松了口气:“对了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安葬小姐?”

唐慎钰没回应,忽然,他发现女孩手臂内侧有颗圆圆的朱砂痣,皱眉问:“你手上那个红色的痣也是胎记么?”

春愿大窘,瞬间低下头,声如蚊音:“那,那是奴婢的守宫砂。”

您将来会娶我做正房妻子么?

唐慎钰怔了怔,他当然明白守宫砂是什么玩意儿,只是方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将手巾浸湿了,擦洗春愿的后背,伺候女人这件事他并不擅长,只能揣摩着做,这小姑娘的头发很多,后脖颈边还有不少细微绒毛,有几缕发丝打湿了,蜿蜿蜒蜒地贴在背上,脖子很纤细,长久的风吹日晒,使得脖颈和身上成了两种肤色,真的很瘦,稍稍一弯腰,后背的脊骨就凸出得很明显。

不知不觉,唐慎钰手上的劲儿大了许多。

“嗯……”春愿脖子疼得紧

,唐大人似乎要将她的皮搓下来似的。

“怎么了?”唐慎钰皱眉问。

“疼。”春愿懦懦地说。

唐慎钰这才发现,他竟将小姑娘脖子搓红了,好像还有血丝,他心里烦躁,把手巾扔进浴盆里,水花顿时溅到脸上。

唐慎钰手抹了把脸,热气氤氲,浓郁苦涩的药腥和牛乳的香甜同时袭来,他斜眼觑去,春愿盘腿坐在盆中,肩膀以下没入水里,不安地用双臂将自己环抱住,脑袋因裹了纱布,显得很笨重而可笑。

“阿愿,你晓得我为什么要你泡牛乳浴?又为何让你吃燕窝盏?”

春愿忖了忖:“您刚才说了,是为了让我的身子像小姐,再就是让我长长见识。”

唐慎钰掬了捧水,自上而下地给女孩身上淋:“给你祛胎记、易容只是第一步,之后你还要从方方面面模仿小姐,说话的语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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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喜欢的食物茶点、待人接物的方式等等。”他手轻抚过春愿的肩膀,“你们要有一样的梅花刺青。”接着,他手略过她的背,“一样的冰肌玉骨。”

“是。”春愿身子战栗不止,直想躲开,他的手太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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