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扉试探的摸了摸自己的头,碰到了缠在上面的一圈绷带。
他缓缓坐了起来,茫然的望着窗明几净的单人病房。
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但是床头柜放着削好的水果,兰花上还有着被浇过水的清亮痕迹。
看来,是有人来过的。
会是谁呢?
江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但看外面明亮的日光也能知道早就已经过去了贺阡本该起飞的时间,而病房里的字样还是中文,显然这里并不是外国的病房。
他还在国内,那么贺阡呢?
江扉刚醒来,还不能想太多的事情,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能感觉到头没有外部的伤,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才依然会不舒服,因此他也没急着下床找人,只呆呆的坐着。
没过几分钟,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和正走进来的人都愣住了。
向子默见他醒了,动作滞了滞便疾步走了过来,如释重负的语气里带着点微微的斥责。
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
他用手掌扶着江扉的背,一手护着他的头。
弯身凑过来的时候,江扉看到他的嘴唇上长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不觉得有些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向子默虽然不爱打扮,可也总是干干净净的。
只是,他不方便开口问,躺下来后,迟疑了一下问。
我应该没什么事吧?
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周就没事了。
向子默简短的回复了他,一边将床摇了起来,调整好高度后又脚步不停的找出杯子去病房里的饮水机前接水,边等着,边用余光留意着江扉的情况。
他这样周到的照顾让江扉有些无措,甚至是受宠若惊。
他正要说什么,却见没有关严的病房门又走进来一个人,何雪拎着饭盒,嘴里还在抱怨着。
子默,你走的也太快了吧,都不等等我。
看到望过来的江扉后,何雪才明白,红唇抿了起来,拖着长音说。
原来是小朋友醒了啊。
江扉看了一眼还在背对着自己接水的向子默,主动跟何雪打招呼。
雪姐。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塞在雪白的被子里,脸也苍白如纸,唯有领口处的一点肩颈还盈着温热的光泽。
声音清澈,只是虚弱又无力,听起来便乖乖软软的,一下子激起了何雪的母性。
她连忙走过来,将饭盒放到床头柜后便开始往端东西,目光怜爱的温柔说。
我在家里熬了粥,你趁热喝,得补充补充营养。
盛在碗里的粥散发着家常的香味,直往江扉的鼻子里钻。
他的确有些饥肠辘辘,不禁咽了咽口水,没有拒绝何雪的好意。
手刚抬起来要去端碗,就被走到床边的向子默按了下来。
他的手掌轻轻压在江扉的手背上,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然后看着他问。
手有力气了吗?
江扉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回答说。
有的。
向子默沉默了下来,没说话,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几秒,江扉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于是反握住他的手,捏了几下,向他证明自己真的已经恢复了力气。
细白的指节将掌心按的凹陷了一些,温度相融。
向子默看着他,镜框遮挡的目光晦暗不明,他将另一只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说。
先喝点水。
江扉接过来,双手捧着杯子喝了几口。
热度刚好,一边流进身体里,一边渐渐唤醒了他的意识。
他喝了水,然后端着何雪熬的粥慢慢的喝,一边打量着这间单人病房,眉头一寸寸蹙了起来,最后,他忧心忡忡的问。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出什么院,不休息好,你脑子不想要了吗?
不知为何,向子默的语气忽然有些冲,尖锐的刺过来,连何雪都惊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向子默是一时没控制好,反而朝着最无辜的江扉发错了脾气,急忙要出声打圆场,却听江扉已经犹犹豫豫的解释说。
我...我付不起单人病房的住院费,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吗?
像是被训的怯生生的小猫,江扉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他微微垂着头,捧着碗的指节无意识蜷缩了起来,像是被刚才向子默的脾气刺痛了。
现在他还在上高中,绷带下的一张脸又白又瘦,脸颊上都没什么肉,线条清晰,模样俊秀,可还带着一股还没有完全长开的,理应被好好护着的青涩稚气。
何雪都不忍心对他说重话,她也知道,向子默根本没想迁怒于江扉。
她看向向子默,对方一言不发的僵在原地,垂下的手臂却用力到青筋毕露,强忍着某种澎湃欲发的情绪,不知道是在懊恼,还是在压抑着别的什么。
担心向子默又会口不择言,她立刻起身,推着人往外走,一边若无其事的嘱咐江扉。
你先喝粥吧,多喝点哦。
好。
江扉点点头,应下了。
将向子默推到病房的走廊,确认关好了病房门不会被里面的江扉听到任何声音,何雪才恨铁不成钢的低声质问。
你到底怎么回事?江扉他才刚醒,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向子默一向都不屑于用言语讨好别人,这何雪是知道的,可她也清楚他绝对不是会故意出口伤人的这种人,刚才不过是关心则乱,才会说出气话。
其实他心里也一定心疼的要命,不然也不可能会对江扉这么上心。
何雪还记得前两天的晚上,向子默忽然跑到酒吧里,神色凝重的问她见到了江扉了没有。
沉着的语气里难掩堪称惊慌的情绪,当即把何雪都吓了一大跳。
她没见过向子默为了谁这么失态过。
后来她才知道江扉不见了,他们一块儿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临近深夜向子默才打算回到家里等江扉回来。
再之后,就是第二天,向子默直接告诉她说江扉住院了。
昂贵的单人病房让何雪敏感的猜到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但其中发生的事情向子默都没有跟她说,她就识趣的没有多问。
走廊里有护士和病人穿梭而过,对于他们的交谈没有投来任何目光。
向子默摘下眼镜,用力按了按眉心,眉眼间隆起的躁郁勉强被压下一些。
他睁开眼,眼里都是红血丝,却依旧难掩一副藏起来的好相貌。
又将眼镜戴上后,他的情绪才稳定了一些,低下来的声音透出几分疲倦与不易觉察的悔意。
我没想冲他发火,一会儿会跟他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