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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生,我是您的律师,您要对我说实话。”
陆青时的身体靠在了椅背上,微微舒展了一下双臂,手铐的寒芒一闪而过,他侧了侧头,哑声开口:“实话…嗯…他欺瞒我的过往,凌虐我的身体,侮辱我的人格,控制我的自由,我杀了他,不应该吗?”
“哈哈哈哈哈。”陆青时看着面如土色的律师笑出了声音。
“开个玩笑罢了,我说过很多次了,薛子昂是意外死亡,和我毫无关系。”
律师一下子皱起了眉,“陆先生,请你严肃一点。”
陆青时渐渐的不笑了,他望着律师,随意道“我很奇怪,金律师,你既然接了这个案子,不应该全心全意的相信身为委托人的我吗,你三番五次的质疑我,不像是来帮我辩护的,倒像是…来帮我上断头台的。”
金律师不耐烦道“我只是例行询问,还请陆先生不要多想。”
陆青时抬头看着墙上挂的表,看见它已经划过了半圈,随即道“十二个小时过去了,我可以走了吧。”
金律师回头看了一眼表,立即道“当然,我这就带您离开。”
陆青时摸着自己的手腕走下了警局的楼梯,外面阳光明媚,有那么一瞬间,他却觉得自己打了个寒颤。
他抬起手臂挡住了过分刺眼的日光,正要迈开脚步,身后却传来了异样的嘈杂。
赵平峦的眉眼冷峻着道“陆先生,你走不了了。”
陆青时的眉心动了动,最后又是一笑,“怎么呢?”
审讯室里,刚解开没多久的双手再一次被铐了回去,他沉默的低着头,复又抬起,“警官,我的嗓子已经说哑了,还要继续吗。”
赵平峦没有搭话,而是将一张张照片依次铺开,摆在了他的面前,陆青时的视线刚移到上面,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哈哈哈哈…”
半晌,陆青时低头笑了几声,笑的胸腔震了起来,笑着笑着泪就出来了,“对不起啊,太好笑了…”
他收好了眼中的情绪,再抬起头,神情就变得凄哀了起来。
“我认罪。”
他的手无力的搭在桌边,“我承认…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陆青时说完,神情就逐渐呆滞,又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极度惊恐的事,瞳孔止不住的缩着,手指妄图伸向自己的肋骨,却一次次地被束具扯回,他只能呜咽着把头埋在桌子上,“我杀了他…”
赵平峦给他端了一杯水,递到了陆青时的手里,看见他脸上的血色少的可怜,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泪珠,簌簌而落,一时也恍了神,赵平峦按了按眉心继续问道“薛子昂摔下楼梯的时间是11:40,你跑下去,最后拨打120的时间是11:44,这四分钟里,你都做了什么?”
陆青时闭了闭眼,而后又睁开,他的后背早已浸湿,又被阴冷的审讯室激的打了个哆嗦。
“我…我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直在试着唤醒他,可是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怎么喊都喊不动…我…我这才想到打电话叫救护车…”
赵平峦听到这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说谎。”
“陆青时,监控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让你自己交代,是给你一个机会,不要不见棺材不落泪。”
陆青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望着赵平峦的眼神却越来越困惑,他绞弄着手指不安道“交代什么?我不是…都说了吗?”
陆青时像一只被逼逃到末路的小兽,在斜阳中形单影只,站不住脚,再没了那呲牙咧嘴挑衅的模样,他这才想起什么,缓缓地问“这…这个照片…监控,是…”
赵平峦不知道是悲悯还是讥讽,“我们运气好,发现了天花板上藏着的隐蔽式摄像头。”
陆青时的眉心一下子蹙了起来,低下头不再言语。
赵平峦和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老李,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阅人无数的李德茂摸了摸下巴,看着单向玻璃那侧的陆青时,啧了一声,“不像是真的,又不像是假的。”
赵平峦苦笑道“你这是什么答案。”
李德茂打了个哈欠,“你刚才不是诈了他一下,看他那反应,确实不像撒谎啊。”
两个人再次走了进去,赵平峦已经在心中有所偏向,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陆先生,你不必太紧张,把那晚的事情,再和我们说一遍,好吗?”
陆青时点了点头,“好。”
“那晚……”
“那晚,我和子昂到了小苍山,这是结婚以后,他第一次带我出去。”
陆青时的嘴角亦是勾起了一抹苦涩的意味,他摇摇头,继续说。
“一开始都很好,后来从温泉回来,他提议喝点酒,我很害怕,但是又拦不住。”
赵平峦在这时打断了他,“为什么害怕?”
陆青时的目光有些怯怯的,像是心有余悸,“他喝了酒,就会打我,上次喝
', ' ')('醉以后……”
他陆青时咽了咽口水,声音开始发紧,“上次喝醉以后,因为有道菜做的不合他心意,他就把一把辣椒塞进了我的嘴里,我…我太疼了,就打电话报了警。”
“那晚…也是,他喝着喝着,就把话带到了卓飞鸣身上,骂我是个只知道勾引人的婊子。”
这次不用赵平峦问,陆青时就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卓飞鸣是那天中午才遇到的人,在停车场…我之前也不认识他,他来和我搭话,就和他说了几句,被子昂看见了。”
陆青时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子昂…开始掐我的脖子,用脚踢我的腹部,然后…然后…然后没有准备的,就把我按在地上…插…”
“这段可以不用说了。”赵平峦开口打断,结束以后呢?
“我挣脱掉他,开始反抗,抓起手机向外跑,但是在楼梯口被拌了一脚,摔到了地上,我看着他一步步的逼近,特别的害怕,他因为我要跑,被激怒了,踩到我的身上…我…我太疼了…太害怕了,就伸手推了他一下,没想到……”
陆青时擦了擦桌子上的眼泪,“我吓傻了,眼睁睁的看着他滚下去,赶紧冲到楼梯下,他一开始还有气息,还能跟我说话,渐渐的意识就越来越弱,我赶紧打电话叫了120…”
赵平峦转头和下属对了一下眼神,那人便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短信就传了回来,“头儿,找到了,那个叫卓飞鸣的名气很大,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已经打电话问过了,那天中午,他确实去了绿欣小区,还同疑似薛子昂的男人发生了口角。”
陆青时就在此刻抬起了头,飞快的看了赵平峦一眼,他明明仍然含着泪,赵平峦却觉得那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情绪。
赵平峦放下手机,眯了眯眼。
他拍了拍李德茂,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赵平峦在原地绕了两圈,不住的捏着自己的眉心,“老李,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啧,按理说这么简单的案子,不应该啊,可是这个陆青时…总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李德茂想了一会儿道“就是…感觉他明明破绽百出,却又滴水不漏。”
“对!”
赵平峦拍了拍李德茂,“我就想说这个。”
两人再回到审讯室,看见陆青时不住的呕吐着,因为一直没吃什么,吐了一地的酸水。
这是他第二次在审讯室里呕吐,赵平峦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大步离开,留下了一脸疑惑的李德茂。
“2012年,毕业于西洲大学…”
赵平峦看见这行字就开始沉思,他此前一直没有注意过陆青时的背景,而此刻却开始忍不住的有所怀疑。
既然进了最好的大学,读了最好的专业,又怎么会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而且他瘦削的身体处处都透露着异样,赵平峦觉得自己和真相无限的接近,可是始终还是差一口气。
他立刻派属下去走访陆青时身边的人,曾经的同门和同事,自己则去了银行,调出了他户头上的流水。
直到一条取款记录吸引了赵平峦的注意力,他发现陆青时在2014年6月17日将自己三张银行卡里的钱汇到了一起,然后将20万全都转给了一个陌生的账户,另外10万转给了他母亲的账户,自己只留下了3000块钱。
14年,他才毕业两年,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个陌生的账户又是谁?
赵平峦觉得自己得到了突破口,立即回到了警局,再次对陆青时进行了审讯。
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还是撑着眼皮看向了桌子上的账户流水单。
赵平峦明明白白的看见,他的眼皮跳了一下。
“赵警官,你真的很敬业。”
赵平峦冷淡的回了一句“职责所在。”
“说说吧,怎么回事。”
“相信您也查出来了,这20万,我转给了我的前男友。”
“原因?”
看着沉默良久的陆青时,赵平峦合上了手里的案卷,“看来,我要找林先生聊一聊了。”
陆青时猛地抬起头,嘴唇因为恐惧轻微颤抖着,“不…”
陆青时的身体离开了座椅,艰难的跪了下去,“我求求您…赵警官,求求您…”
赵平峦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陆青时边落泪边坐了回去,“我求求您…我什么都交代,不要…不要去找他。”
“当初他遇到了困难,我就把这些年的积蓄都偷偷给了他,这也是薛子昂对我越来越不耐烦的原因,我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一直忍着。”
“我求求您别让他知道,我这样…真的没法面对林敬堂。”
陆青时将脸埋进双手,狠狠地摸了一把,擦掉眼泪,“赵警官,我不知道你对我还有什么怀疑,但是能说的我都说了,无论我背负着什么样的秘密和过去,都和薛子昂的死无关,我意外杀了他,又因为害怕撒了谎,这些我都认,哪怕是判我个死刑我也认,是我给你们
', ' ')('添麻烦了,求求您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
赵平峦叹了口气,“陆先生,你明明可以早点用法律保护自己,为什么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陆青时凄然一笑,“命数总是不由人。”
“死刑不至于,过失致人死亡,不会判太久,你最好把这个律师换了,我昨天看见他在警局外,和薛子昂的父母交谈。”
陆青时的身体慢慢的松了下来,低眉道谢,“我知道了,赵警官,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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