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住在妈妈家里。每天守在妈妈身边,自然没有什么胡思乱想的余地。他对姑娘保持客气而疏远,不敢造次。
他妈妈认为是介绍的年龄不对。于是她邀请回家的女士们,逐渐变成了和儿子年龄差不多的“轻度”成熟女性。因为多少都有自己的事业,聊天倒是聊得起来的。但也仅限于此。
卫瀚扬打算什么时候再拐个媳妇,放在家里应付他妈。然后自己继续躲出去浪。但和妈妈之间难得温馨和睦的状态,让他多少有点舍不得这么干。
他看得出来,妈妈也改变了很多。没再直接催他结婚,也没有急着逼迫他做什么决定。
于是,有一天晚上他从外面回来,在家里看到了马瑞雅。
马瑞雅离婚了,有一个女儿。因为女儿没有入籍,是外国人,公立保育机构对她来说并不免费。于是,为了节省费用,马瑞雅只能选择便宜些的小时托管方案,女儿大部分时候自己带。
一边在博物馆上班,一边当单亲妈妈带着女儿,这听起来很辛苦。
但是卫瀚扬回到家时,他看到的那个女客,衣着得体,妆容精致。女儿也不在她的身边。她正和卫夫人坐在一起,俩人和谐地聊着眼妆和靴子的颜色搭配。
妈妈向他介绍来访的客人;马瑞雅露出矜持而讨好的得体微笑。
他不敢相信,那是马瑞雅。
那个晚上,卫瀚扬记忆中的马瑞雅,像泡沫一样碎裂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只希望妈妈邀请来的,并不是真的马瑞雅。
可惜的是,两人所有的记忆,都对的上。
一起钻研历史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了十来年。几乎没有人知道,卫瀚扬爱好过历史。——所有朋友都知道:他爱好的是美女。有些久远的小事,卫瀚扬连对兰泽都没提起过。
聊天聊得很费劲。他们情绪夸张地叙了旧,话题就一直在红尘三丈内打转。钱,打扮,女儿,博物馆的旅游补贴,女儿的午餐……
充满了市井尘埃的气息。
马瑞雅不是这样的人。
卫瀚扬觉得,如果她扑个粉,扑成白里透黑的驴屎蛋,化妆涂的颜色乱七八糟……自己都能接受。
但是,得体而精致的妆容服饰,讲究色彩搭配……这些意味着什么呢?如果马瑞雅不是被他妈妈收买,用了妈妈安排的化妆师……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马瑞雅本来就是这样的女人。
卫瀚扬当着妈妈的面,起身礼貌地对马瑞雅笑了笑:“你,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他起身离开了。
他发誓再也不和妈妈妥协。再也不想回到有妈妈在的家里。
大晚上的,他回了自己家。长途跋涉,到家已经半夜。怎么也睡不着,难免有些胡思乱想。
他坐着想了一整夜,思绪在黑夜中起伏。终于决定割腕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世界一片灰白,而他自己已经疲惫不堪……
卫瀚扬端起碗,一碗火锅汤,一饮而尽。
兰泽不让他喝酒,他就一个劲地喝汤。锅子里都添过好几次清汤了。
煮过肥羊的汤……怎么着也和清淡两字毫不相干。
“大补的。”卫瀚扬抬手背抹抹嘴上的油,为自己辩解。
死过一次的人。风度大概死透了,没被医院抢救回来。
“不怕拉肚子随便你。”兰泽有太多别的槽想吐。“你就为这么个女人寻死?不值啊!”
“确实不值。但是当时的情况,类似于信仰崩塌。”
信仰崩塌,理想崩塌,幻像崩塌。
他的马瑞雅在世上并不存在。
“你也有信仰?”
“老子怎么不能有信仰了!”卫妖精瞪眼,“我这么多年,根本不敢联系她。就怕她过得不好。万一她被家暴,我要不要替她揍人出气!如果她过得好,我又为什么要掺和她的生活呢?”
“行了行了,知道是你的精神支柱了。”
卫妖精本质上是个极端幼稚的样子货。而且他根本管不住自己。
和某个特殊的人,在一起就会幸福,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她也是慢慢变成这样的?”兰泽提示他。
卫瀚扬叹了口气:“改变的机会已经永远失去了。是我自己放弃的。”
虽然当初放弃,是迫于妈妈的压力。但决定是他自己做下的。
“我觉得你根本不值得同情。本来你想要的就不是真正的马瑞雅。”兰泽无情地戳穿了真相。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连想像一下,都不能想了。”
卫瀚扬微笑,叹气。操起夹子,在汤底里寻找清淡的榛蘑和竹笋。
“等一下,再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那救命艺术品的事。”
超出兰泽认知范围的情况,他没办法轻易放过。他非得解一辈子的谜不可。
“啊?”卫瀚扬停下了动作。“你不觉得,艺术品都是依赖人的存在而存在的吗?”
“……”兰泽\(〇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