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刚才少年神志未清之时对他所做的一般,细细绕在指尖指缝,感受那华润鲜活的触感,满满一握之下,全是旺盛的求不得与贪嗔痴。
既已放纵心绪,干脆再进一步,那又如何?念头刚在脑海亮起,就如满园枯草遇到火星一般,瞬间燃烧灼灼成片。
简苍喉结颤抖一下。他将那缕头发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又立刻松开,怅然若失无可奈何地松开。
如此行为,就能让简苍心满意足。少年的发尾从他指间滑落,还带着些微温度,可不一会就凉透了。
青衣魔修默然了。他随后理所当然地想,自该如此,本来也是如此。
他不过是一缕残魂苟且存活罢了,还能有何奢望与野心?
就连他亲吻心爱之人的头发,发丝也很快冰凉全不温度。从始至终,他什么都留不住。
哪怕立下再多再狠厉的誓言,到了眼前还是一片徒劳。青衣魔修索性仰起头向上,不看楚衍也不说话,活像一座没生气的雕像。
他所能做到最出格的事情,不过是如此罢了。
因为心有顾忌所以丧失胆气,只能像个情窦初开的凡人一般,小心翼翼地亲近心爱之人,不敢表白心迹。
这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将来情况窘迫,他稍稍留有余地,双方尚能回转。
简苍不希望楚衍为他哭泣,更不愿少年因他流一滴眼泪,他甚至不希望他会记得自己。
最好楚衍能如陌生人般对待自己,像个狠厉决绝全无良心的小人。将自己利用彻底之后就干脆甩开,不会因此悲伤分毫。
如此一来,简苍才能不愧疚不难过。
他自己假想得狠厉又决绝,就连楚衍和他分道扬镳时的尖刻话语,都猜出了三三两两。
这般安慰自己,觉得楚衍是个没心没肺自私无比的小混账,他才能不难过不心软。
情念无法斩断之时,就该多想想对方的混账模样,这话自然有两分道理。
刚才那股患得患失的软弱情绪,也好似被驱散般,他整个人也似能从中获得天大勇气。
不管勇气真实也罢虚假也罢,简苍终于能不留恋地一扯衣袖,从楚衍身边缓缓站起。
有一下微弱却坚决的力道,轻轻扯住了他的衣摆不放。
只有微不可查的一下,却如狂怒惊涛般掀起惊天之势,也让简苍一寸寸地转回头去。
青衣魔修觉得,他的脖颈都变得生硬又艰涩,仿佛整个神魂都不再属于自己。
简苍静悄悄地不出声,胸腔中那颗原本不存在的心,却是跳动如鼓不曾停歇。
的确是不自觉地牵扯,楚衍甚至没有醒来,低垂的睫羽也没有眨动半下。
他的右手却执着固执地拽出简苍的衣角不放,大概是本能,大概是小兽舍不得温暖。
那一角淡青衣袍牵在少年纤白指节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挽留意图,想小兽渴慕成兽的舔舐安抚。
顷刻间,简苍无奈地微笑了。
是冷笑是苦笑,笑意虽已到达唇角,却并未融化他眼中的坚冰。
怎么这人如此难缠,自己三番两次想要了断彻底,偏偏楚衍总在不自觉中挽留。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让全副武装的自己溃不成军,满腔愤恨冷漠尽数化为怜爱。
青衣魔修静默了刹那。他抿了抿唇,那双绮丽的蓝色眼瞳之中,还是只剩暖融融的温柔。
这可是你自找的,本尊什么都没说,也不是欲擒故纵。简苍缓缓坐回楚衍身边,心中带着点微不可查的欢欣雀跃。
这次他再轻轻从楚衍手中拽出衣袍,少年很快放手毫不留恋,仍是沉静如水一无所知的无辜模样。
楚衍能够安稳心绪,简苍又不安分了。
他俯身向下凑近了些,屋外照入的日光横在简苍背上,懒洋洋的光热。简苍将少年挡在背后,只剩一束日光直射而下。
那一束光纤细又明亮,刚巧映亮了少年一侧面孔。楚衍肌肤若雪轮廓柔和,不能逼视的灵动秀美。
简苍伸出的手指停顿了刹那,还是抚上楚衍额头,带着点恋恋不舍的贪婪。
这才几个月时间,楚衍就已经长大了,已然能看出他将来的动人模样。
他不再是自己初见时年幼的那个少年,一望之下毫无气魄又好欺负,像只雪白白软绵绵绵毛茸茸的小兔子。
可等你伸手拽它一把,小兔子就骤然翻脸,恨不能咬你一口,眼睛通红气魄惊人。
这哪里是兔子,分明是某种猛兽幼崽伪装成孱弱模样。一不小心,就咬中喉咙让你立刻丧命。
整个世界,怕也唯有自己能有此等机缘,还能趁着楚衍入定打坐时欺负他一把。
洁白修长的手指顺着额头一路而下,掠过鼻梁与鼻尖,最终离少年浅红润泽的嘴唇只有一寸之遥。
一寸之遥却无比遥远,些微距离就是远在天边。在日光映射之下,那浅红都已变为深红,明丽诱惑的颜色。
简苍蓝色眼睛忽然变深了,如暴雨来临前的天幕,深蓝到近乎沉暗。
那截洁白指尖终于移开了,换来的却是更温热柔软的嘴唇。
这个吻近乎虔诚近乎膜拜,没有温度却更加柔软,带着不舍不甘与不愿。
嘴唇稍微一碰就很快分开,没有贪婪地纠缠不休,也没有继续深入唇舌纠缠。就如雪花落在肌肤之上,不留痕迹也无迹象,唯有些微凉意残留,似是幻觉又像梦境。
简苍心满意足了。就在刚才,他们二人气息交融不分彼此,短暂一刹那却似漫长永恒,这一刻已被他永远铭记在心中,永不褪色。
这样好的机会,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是幸运也是巧合。从此以后,简苍自能克制自己,决不让楚衍发现分毫。
他能带着温暖回忆死去,总比怨气横生满心冰凉要好得太多。尽管都是心甘情愿,其中差别也并不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