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婆婆带着他走出大门,绕过一面石雕的屏风,走过一个垂花拱门,到了倒座房和白墙形成的窄院里。倒座房一排七间,比外面看到的还大。这又有一扇大门,设在中间,不像是外面大门是设在东南角。
走入这大门,见到一个很大的天井和房门紧闭的房间,是二层的,楼上是一排紧闭的木窗。这是他要居住的院子,院子很大,前面三间正房,两边还带两间耳房,一共五间。中间是堂屋,两边是住房。
院子两侧是厢房,一侧三间,右边的改建成书房。
“这是主人院,左边还有个小院子,可以给小小主人居住。右边是一个花园,您要去看看吗?”
通过左边角门,果然走进一个略小一些的院子,还自带一个小花园,里面栽种了不少植物。
他又去了右边,柳婆婆说是小花园,事实上不小,一二亩是有的,里面有个荷花池,池子里有荷花、锦鲤和假山,池边有水廊和赏鱼亭。有一棵很高大的柳树,树下有石桌石墩,其他地方则是各类花草。
这花园还通后罩房,在旧时候,后罩房多是后宅妻妾子女在用。它分成三个院子,如今大半都空着,小半做了杂物间。
至于厨房,就在西南角的位置,厕所则在西北角。
“挺大的,这里多少平?”夏夜问。
“不大,”柳婆婆说,“也就是十亩地不到。”话语间竟有些嫌弃的意思。
“真是大户人家……”跟着一起把房子转了一遍的系统连连感慨,“看不出来,宿主还是个富二代?”
它不知道夏夜此刻都要愁哭了,这么大一个地方,日后的水电费先不说,装修费也是大头。
当然,不要那是不可能的,那么大一间屋子,光照好,空气也好,为什么不要?而且这屋子维护得很好,没有老旧破损,只有古香古色,住着比高楼大厦舒服。
其实改成民宿或者出租出去就能解决这个问题,然而……看看这满院子成了精的各种物件,租出去得把人吓死。而且夏夜也不太喜欢和无法掌控的东西同处一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房子的水电管道、排污系统都有,是阿爷找人修的,几年前的事情,大概是为夏夜准备的,所以东西都很新。
“柳婆婆,这房子里如你这样的只有一人么?”夏夜打开主卧的门,进门就是一间小会客室,有圆桌长凳卧榻等物,过了垂珠门才是铺着床的卧室。卧室里头是一套的黄花梨家具,床是最讲究的拔步床,雕工精美,就是小了一点。
柳婆婆揣着手,微笑着看夏夜收拾行李:“如老身这般确实只有一人,小主人若是愿意,以后再找些无妨。”
“你们和这里签订了终身契约?”夏夜又问。
“不。”柳婆婆似笑非笑,双目诡异,“和我们签订契约的并非夏宅,而是夏家家主,也就是您。”
夏夜回头看着柳婆婆,几秒的安静之后,他突然转头继续整理床铺。
两人之间再次变得温情脉脉,之前隐约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于无形。
夏夜把床垫被子整理好,挂上蚊帐,左右看看觉得可以,转头再问柳婆婆:“柳婆婆会烹饪么?”
“老身并无此需求。”柳婆婆委婉说了不会。
这就伤脑筋了……夏夜挠挠头,他也不会,水平一直停留在能煮熟、能吃这个阶段,偏偏他做菜不行,吃菜却挑剔得很。
“附近的商家提供外卖么?”
“小主人若是要吃外面的东西,可以花钱找人跑腿,如外头的外卖是没有的。”柳婆婆说。
夏夜不觉意外,点餐的人多了才会衍生出外卖这个行业,但是镇上的居民和偶然的游客都没有这种长期的需求,外卖这种生意自然也是做不起来。
“这边哪家食铺的饭菜最好?我去勺一些。”
“张家食铺用料新鲜,李家食铺手艺好,看您喜欢。”
柳婆婆给他收拾了一个藤篮子,里面装着一套的黑漆描金的漆盒,让他去打菜。
拿着古董去打菜,奢侈得很,偏柳婆婆和夏夜都没什么感觉,他拎在手里出了门。
夏家宅偏僻,背后就是一座矮山,能看到好些半圆形的坟头,都是本地人的祖坟。夏夜猜测这里面应该也有夏家的祖坟,他在想要不要把阿爷的尸骨从公墓迁回来埋进去,这边风景好,夏天凉快。
前年他回了一趟小时候生活的小镇,那边正在旧城改建,已经变了模样。夏夜没有刻意去找幼年的伙伴,他只是把夏三君化的沙子带走,移到一个公墓里。
他离开那个小镇也就是三年,想起来却像是上辈子。
跟着地图,他找到了张家食铺,是生活和生意一块儿的一体居,楼上是生活,楼下是生意。夏夜拿着篮子进了门,人家一看他这个篮子,问:“你是夏家来的?”
“夏三君是我阿爷。”夏夜回答说。他心想:说什么没有需求,才拿了篮子就让人看破了,柳婆婆嘴里可有一句真话?
“你阿爷怎么没回来?”
“走了。”
食铺里安静了几秒,厨师带着烟火气的大掌拍拍夏夜的肩膀:“你想吃点什么?你柳婆婆最爱吃桂花蜜藕。”
夏夜点了几样吃的,装在食盒里。这边物价不高,两个人的份量,有荤有素,有菜有汤,加起来也就是十多块。
他提着篮子往回走,和这个小镇上的居民擦肩而过。他走过别人家的门前,那些人家养的狗都要站起来看他几眼。这里的居民也看着他,也看着他手里的篮子。
“夏家的孙子回来了。”这消息走得比夏夜都快。
等他回到老宅,差不多半个小镇都知道了。柳婆婆捂着嘴笑:“咱们家以前可是大户人家,整个镇就这一个大宅子。”
他们吃了晚餐,夏夜起来把食盒和碗筷洗了,又用井水冲澡,才躺回床上。
本以为连电风扇都没有,一定十分闷热,可是开了窗户,架上纱窗,里面的空气流动起来,却带来了一股自然的凉意。
他摊在床上,九点不到开始昏昏欲睡。
自然的夜风像是儿时家人手里的蒲扇,夏夜趴在那儿,半睡半醒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清脆的竹筒敲击声绕着宅子走过,这个小镇还有打更这种古老的职业吗?
夏夜合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