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这是个幌子。巷道纵横紫陌交错,最里头繁华不减,一连串红灯地随处可见,声名最大的是一家装潢精致的酒楼,掌柜的大言不惭,亲手题了与街名同名的“清静”二词,高悬牌楼,谓清静阁。
清静阁做什么生意,pr生意。
管事儿的流连花丛,片叶不沾,偏恣意成了最潇洒的那位,身边干净,孑然独立,好如一朵未经采撷的高岭之花。也不爱说话,晚上探出头望几眼就作罢,回自个儿小阁楼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但偏偏这一袭清绿,扰了多少人的心,教小姑娘小青年心荡神驰,每日就盼着望一眼,再痴心妄想一点的,盼着他下来,把每日免单的金纸递到他手上。每个人都盼着这位爷多食烟火一些,不要那么神秘,连取向都不为人知,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当事人却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
这天雾霭浓重,天空团了几团臃肿的云,累积在一起被涂上灰蒙蒙的雾气,氤氲着阴雨,似是下一刻便会瓢泼而下,淋人满身。
洛冰河堪堪及冠,被家中表兄强拉来清静阁,说是要开眼界,不谙人事的洛冰河还幼着,不知道挂羊头卖狗肉这回事,头回进瞅见不远处男女卿卿我我吓了一跳。直到表兄强迫他入了好几次清静大门,他才勉勉强强能看的过去些,但进来的原因不外有二,一是这里的吃食的确诱人,二是阁楼上那位神秘人。
“不好意思二位,一楼满了,不如二位去楼上?”
二人自然没有异议,二楼是看戏台上的绝佳位置,但一楼离戏台更近,还能互动,因此多数人仍然坚守一楼。洛冰河不怎么喜欢看戏,他心不在焉地跟着上了楼,挑了个位置坐,就开始等小甜点上来,然后他再拿出书,一边吃甜酥一边看书。
但今天好像出了点意外,他正想起身去催催小二,冷不丁撞上一人正好被淋了个满身。
洛冰河:“……”
泼他水的是个姑娘,他也不好说什么,婉拒了姑娘说要负责云云的话,拿了小二一块干净的步擦,但半边身子全是湿的,照这么冷的天来说是必得要换件了。
“公子,阁楼上有几件干净的换洗衣裳,我先拿来救救急吧?”一小倌建议了句,洛冰河正要答应,又听一声叫喊,小倌得过去帮忙了,一时举棋不定,在原地犹豫。
洛冰河急忙接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去阁楼拿、拿就好。”
“这...”小倌犹豫几下,还是答应了,“在左手边第二个房间,里头有干净的,容我不尊敬的说一句,还请公子声音轻些。”
洛冰河当然知道小阁楼里还住着谁,忙不迭答应了,回头一看表兄还在兴致勃勃地看戏,就悄悄走开去阁楼上了。
他怀着一丝隐匿又快跳脱出来的兴奋,慢慢踏上阁楼的木板楼梯,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清静阁主其人,他是见过的。
当时他已来过几次了,对每日免单并不感兴趣,之前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包着中央的阁主他也没见着,在他心里阁主属实没有桃花酥来的重要。即使他被公认为天上晨曦,夜间明珠。
但这天,他运气出奇的好,正专心看书呢,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洛冰河一转头,就感觉心肝儿震了一震,那袭他熟悉又没见过的青衣,就在他眼前。
沈清秋生的一副好骨相,眉目如画潋滟含春,长眉入鬓浑然英朗,脸色略显苍白,唇上却好像被抹了一笔丹砂般浓墨重彩,勾人心魄。恐怕是刚睡起,眼中似还存有餍足的水汽,额前碎发未被全部扎起,身后长发也只是简单拢了几束。
他淡淡扫过洛冰河手中的诗经,将一方金纸端递到他手中,最后再把视线定格在他脸上,登时眉峰就微不可查的一挑。
巧在洛冰河也生了一副好面相,风骨又不像沈清秋那般阴柔,清秀两字是第一印象,偏偏又在那双明亮双眸里闪着熠熠的光,叫沈清秋颇有些移不开眼。
“恭喜。”沈清秋头回说了句话,平日里只应个要求出来营业一下,顺便看看阁内秩序是否井然,递了东西就走才是他正确行为。
原本他是打算多停留一会儿,无奈盘踞在他周围的人太多,只能递张纸便落荒而逃。
然而这回似是被什么东西牵住,让他不由自主卸下高防面孔几秒,道一声“恭喜”。
洛冰河愣愣地杵在那,虽说被表兄荼毒得一月来好几次这种场所,然而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平时姑娘的手都不敢碰,非礼勿视四个字谨记脑中。沈清秋给他金纸时指尖无意擦到他手心,与之前示意他回头的拍肩动作不同,这轻微的一下更激起洛冰河心中一荡儿涟漪,配着沈清秋那副绝佳样貌简直在俘虏芳心。
沈清秋是说完就回小阁楼接着睡觉了,却没曾想到由此留下一个逐渐发酵的悄然思绪,洛冰河还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秉着对他的好奇与喜欢,他来清静阁的次数明显变多,可总是望不到几眼。
现在他竟然扶摇直上,直接进了人家的阁楼,只是不清楚阁主本身在不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