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长街上,两人并肩而行。
沈清秋已经将琴师的长袍广袖换下,换了一件材质上佳的青衫,用发冠重新束好了发,腰间悬剑,手里拿了一把泼墨山水的折扇,端的风雅出尘。
洛冰河看了他一阵,目光落在他腰间:“沈前辈,这便是修雅剑吗?”
沈清秋“嗯”了一声,道:“亲眼看到了,是不是觉得也就那样?”
洛冰河发自内心地道:“我觉得名不虚传。”
沈清秋问道:“你是修真门派的弟子?”
洛冰河如实回答:“家母幻花宫苏夕颜。”
沈清秋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你便是洛冰河了。”
听到沈清秋说出自己的名字,洛冰河心弦微微一颤:“是我。”
“怎么一个人出来?”
“家母不准我身边带随从,我也并没有什么朋友。”洛冰河补充道,“一个人其实也不错。”
沈清秋直视前方的人群,道:“我有一位师弟,也喜欢独来独往。因为他修为很高,并不需要别人帮助。苏宫主与天琅君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想来也是知道你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的缘故。”
洛冰河眼睫一颤,耳根微不可见的发红。
沈清秋问他:“准备去什么地方?”
洛冰河道:“哪里都可以。”顿了顿,略带腼腆:“跟着沈前辈走也行。”
沈清秋笑了:“金兰城我比你熟悉一些,陪你在城中转转吧。”
说着,取出一道传讯符,在其上用灵力写了几个字,送了出去。
过了片刻,一道挺拔的白影从人群中出现。
来人腰间悬剑,容貌极其俊美,却不苟言笑,径直走到沈清秋面前,沉声问道:“如何?”
沈清秋把灵囊给他,道:“对不住了柳师弟,尚未来得及召唤你,师兄就已经解决啦。这个灵囊,烦请师弟带回苍穹山去。”
柳清歌“哼”了一声。接了过来,皱起眉头:“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沈清秋道:“机缘巧合,遇见了这位……洛少侠。我与他很有缘分,想陪他在金兰城多盘桓一会。”
柳清歌看了他身边的洛冰河一眼,洛冰河有礼地道:“柳峰主。”
柳清歌并不认识他,略一点头,对沈清秋言简意赅道:“尽早回山。”
言毕转身,逆着人流而去。
沈清秋目送柳清歌离开,才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事物,在洛冰河眼前举了举,“刚才混乱中,我见它从你衣袖中掉出。还给你吧。”
洛冰河看了一眼,脑子顿时一卡。
……是天琅君给他的那册话本。
内容很不入流的那种。
对上沈清秋似笑非笑的目光,洛冰河尴尬不已,雪白的脸上通红一片。接过来时心想,若是再有下次,就算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绝不会去碰天琅君的那些话本了。
沈清秋好奇道:“你喜欢看话本?”
洛冰河立马摇头:“不!前辈不要误会,这是……家父的。”
说出这句话,洛冰河的心里五味杂陈。
特别是在沈清秋面前说出,令他格外难以启齿,一言难尽。
“……”沈清秋道:“天琅君的确是位性情中人。”
他想了想,“让你把它带来,是要你在金兰城寻撰书人要题名吗?”
洛冰河点头:“只是不知该如何找到他。”
沈清秋看了看那龙飞凤舞的书名,又扫向下面的落款,是三个和书名风格孑然相反的低调小字——“非机君”。
沈清秋莞尔道:“很巧。这位著者,和我恰好有几面之缘。”
金兰城水运发达,河水沿岸常年停泊着大大小小的雕花楼船,人流如梭灯火不休,专供来来往往的游客商人听曲听书,喝酒狭妓。
沈清秋领着洛冰河走过一排排画船,穿过一片脂粉蝶香咿呀旖旎,无视掉一路热情挥手的女子们,朝河岸尽头最不起眼的一艘画船走去。
沈清秋边走边道:“这位非机君,行踪不定,极少露面,若是你我运气好,或许能在此处遇见他。”
洛冰河一直乖乖跟在他身后,此时突然道:“沈前辈对这里很熟悉吗?”
沈清秋噎了一下:“不熟。”
他示意洛冰河在船头等候,独自走入了舱内。
刚走进去,就踩到了两张满是墨迹的纸。捡起来看了两眼,目光移向了中间那张堆满了稿纸和各类话本的桌子。
坐在桌后的那个人,捏着一杆快写秃了的笔,正直直地看着他,已经愣住了。
半晌,那人张了张嘴,结结巴巴。
“沈沈沈沈——沈师兄?”
沈清秋和颜悦色地一笑:“尚师弟兴致不错。”
尚清华反应过来,下意识手忙脚乱地收拾书桌上的稿纸,一边道:“沈师兄怎么会在这里?哈哈哈,出去喝茶,出去喝茶。”
收拾到一半,一只骨骼修长的手伸过来,无情按在了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一沓稿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