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闹闹。”季时景声音变得沉着而冷静,他接着道:“感情不是这样计算的,不是别人喜欢,就必须给出回应,更何况——我不能够判断出这些喜欢到底出自于真心还是假意,大部分的喜欢都很虚假,虚无缥缈,所以我才不敢确定你的心意。”
“你说得确实对。”宁挽霁接着道:“我对婚姻,其实以前也是没什么期待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大概不会选择步入婚姻,我的家庭很复杂,我的两个姑姑都有婚内出轨的前科,甚至我的伯伯也是如此,但他们都在伪装表面还接着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很害怕,我害怕,有朝一日,我与你的婚姻也到了那个地步,他们或许会说,像你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有露水情缘不算什么,劝我忍耐,所以我母亲才会觉得劝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季时景不清楚林微会这样讲,现如今听到宁挽霁同他这样讲,他多多少少能够理解她那些忧虑是从何而来,她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生长起来,与之伴随的必然是对婚姻的不自信,甚至会因为觉得家庭差距过度悬殊,会更加不确信这段感情未来的走向到底是什么。
“闹闹。”季时景语气低沉,继而开口道:“我想问你,你难道和你母亲想的一样,觉得只要身份地位相似,对方就不会背叛婚姻么?或者说,你的姑姑和伯伯背叛婚姻,都是因为他们和伴侣身份地位相差过大么?”
季时景只是平淡的陈述:“你母亲的忧虑我能够理解,可是换一种说法,背叛婚姻与否,只是看个人,不是因为身份,爱情或许会过期,但是责任永远不会过期,更何况,我知道你喜欢王家卫的电影,也喜欢过度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也会惋惜天意弄人,但我们已经走到了一起。”
他们已经走到了一起,就是上天赋予他们的,最宝贵不过的天意。如果人生总要患得患失想得过多,那么,恐怕也没办法过接下来的人生,因为害怕花朵枯萎,所以选择拒绝花的开放,在季时景看来,大概是最不必选择的一种行径。
“我知道你的意思。”宁挽霁接着道:“其实我中学的时候读戏剧和话本,想得最多的是,主人公为什么要作茧自缚的去折磨自己,当时我不明白,我总觉得换一种思维方式或许可以有不同的结局,他们不必走向必然毁灭的结果。”
可是当她身处局中,却明白,麦克白,李尔王,哈姆雷特与奥赛罗,他们或许都在那个时间,陷入了不可自拔的自我纠缠中,因而才会走向那样的结局。
中学时期的季时景会告诉她,那些只不过是戏剧的表现手法,她明白,但是却也能清楚的与话剧中的人物感同身受,她抿了抿唇接着道:“季时景,我永远不会忍辱负重,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有了别的人,我会干净利落的放弃。”
她和季时景本质都是一类人,从不是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也不会再在一段无望的感情里浪费自己的光阴。
只是她这句话刚刚说完,便听到季时景很浅很轻的笑意。
路过休息区,他停下车,转过头与她对视,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宁挽霁听到他这样开口道。
“闹闹,我这一生,除了你,永远不会爱上别的人。”
知道
到达宁挽霁家中的时候已是夜里, 季时景把车停靠在宁挽霁家的车库里, 牵着她的手把她拉下了车。
小姑娘把高德地图扔给他之后就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到了家里才清醒过来,永宁县比北城还要冷上不少。
今日落了很厚重的雪,道路没那么好走, 季时景也订了附近的酒店, 没打算完全住在宁挽霁家中,劳烦她父母。
永宁县的雪很大, 宁挽霁下车的时候把手直接塞到季时景的口袋里,呢喃的抱住他的腰身, 低声道:“好困呀,季时景。”
林微和宁砚刚一出门, 就是见到自家女儿像树袋熊一样依偎在面前过分清隽的男人身上, 季时景身上落了雪,周身的气质还是冷清的, 他整个人立在雪中,额前的碎发被风雪覆盖, 过分冷淡的侧脸看起来与周遭的风雪融为一体。
他安静的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只有眼前的女孩子,能让他多出些许温情, 季时景淡漠的瞳孔只有在看向宁挽霁时, 才染上了些许原本不属于他的温度。
宁挽霁有些恍惚的看向面前人的侧脸,想起旁人说,这样的人生来薄情,不会为任何人而动情, 却未想到有朝一日, 他会把他那点难得的温情都尽数托付于她。
她本不相信爱, 也恐惧爱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种东西,甚至对于婚姻,都无法有任何期盼,可是好在季时景突然出现,扰乱了她的思绪,让她变得重新一点一点愿意相信并接受他。
她看着季时景有些愣神,下意识地把身体朝他贴了过去,林微和宁砚还是第一次见到季时景,因为之前宁挽霁迟迟不把人带回家,其实林微一直忧虑过重,她忧虑宁挽霁的婚姻状态,害怕女儿为了攀龙附凤而找了一段不和谐的婚姻,现如今看到宁挽霁和季时景感情如此,她忽然有一种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感觉。
林微总
', ' ')('是害怕宁挽霁有着不幸福的婚姻,她身边不幸福的婚姻太多太多,她与宁砚也从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产物,在林微心里,或许宁挽霁也该如此度过她的一生,像她自己那样,与一个觉得还算老实,过得去,但是不爱的人相伴一生。
但宁挽霁总是过分倔强的有自己的主意,她不愿意将就,或许在与季时景重逢之前,宁挽霁也有过就这样算了的想法,但是与他重逢之后,她便会也想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想同他在一起,这样想着,她就去做了。
林微想,大概宁挽霁是有一点过于固执的一腔孤勇,好在她还成功了,季时景这样的人,一看便与他们这样的家庭格格不入。
被父母注视着自己粘着季时景,宁挽霁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松开,规规矩矩的站好,宁砚的脾气算不上很好,会过于严格的要求宁挽霁,这些年来,她已经养成了看到宁砚会下意识害怕被说教的习惯,但好在季时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握住了她的手。
果然,宁砚的目光落在了宁挽霁身上,想到她已经这个年纪,却还是在别人面前不顾形象的和季时景索抱,目光沉了下来道:“闹闹,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察觉到宁砚语气中的训斥之意,季时景走上前,将自己看起来过分委屈的小妻子护在身后,接着道:“没事,爸。是我愿意让她这样的,不要谴责她。”
相比较第一次见季如晦时叫爸的生硬,季时景与她相比,表现可谓是突出,宁挽霁勾了勾他的小拇指,窝在他身后,好在或许是因为今天是他们结婚以来女婿第一次归门,或多或少,宁砚也会给季时景几分薄面。
见季时景这样维护宁挽霁,宁砚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招呼他们进去吃饭。
林微和宁砚把他们迎进了屋子里,宁挽霁家是自己的自建房,房子占地面积不算大,但也说不上小,季时景将车子停进车库里,和宁挽霁一起走了进去,感觉到身侧的女孩忐忑不安的扯了扯他的手臂,又接着开口道:“季时景,我——”
“嗯?”面对小妻子突如其来的乖巧,季时景温和的回应着她。
只有在面对宁挽霁的时候,季时景才不会那样的过分淡漠,他能感知到她情绪中的不安,所以语气安抚,下意识带了些安慰的含义在其中。
他将声音放得很轻,转过头与她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怕你不习惯住在我家,你应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宁挽霁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家的家庭条件与你实在差太远了,说实话,我怕你不适应。”
季时景并不是什么会对住的环境过于挑剔的人,季玄策所生活的时代,作为军人,总要吃这样或者那样的苦,所以他对子女要求一向都颇为严格,对于季如晦也是如此,等到季时景出生,托付给他照料,他对季时景的教导也同样是不要把自己过分当成需要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对于这一点,季时景铭记于心。
他也曾吃过苦,不是作为大院子弟,他就生而应该尊贵,他会将吃苦作为自己磨练心性的必修课,这一些,他从没与宁挽霁过多的讲过。看到面前的小妻子忐忑的表情,季时景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接着道:“不必想太多,我没有不适应,也不会不适应。”
“真的?不是安慰我?”宁挽霁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与他对视。
“没有安慰你。”季时景安抚的示意她:“闹闹,你没必要在我面前这么拘谨。”
他帮她将衣服脱下,挂在她房间的衣架上,接着开口道:“里面穿得怎么这么少?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唔,也不是啦,在你车上也不冷,更何况我屋子里也有很多很厚的衣服,所以也可以换着穿,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你——我们的季总出来没什么换洗衣物。”宁挽霁道:“不过不要紧,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看着面前人淡漠的没有波澜起伏的双眼,宁挽霁愣了愣,接着道:“你是早就知道了么?”
“是。”季时景接着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带衣服?早就看到了你准备的那些衣物,虽然我没有很喜欢。”
“你就当是和我穿情侣同款嘛。”宁挽霁撒娇道:“你总穿那些过分暗沉的配色,一点也不像男大学生,我还想垂涎男大学生的美色呢。”
宁挽霁为他挑的衣服都是设计师过分别出心裁的款式,实在不算什么低调,和季时景平时的穿着风格有天壤之别,平时他去过公司的时候,宁挽霁曾经提出多次,想看他这么穿,都被他以不适合拒绝。
但这一次,季时景不是没发现,只是默默选择了纵容自己的小妻子,因为知道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所以下意识选择了纵容。他顿了顿,轻抬眉睫,接着道:“闹闹,我已经不年轻了,也不是什么男大学生。”
“我才不管。”她蹭了蹭他的胸膛接着道:“你才二十七岁而已,是博士生的年纪,更何况,长得又很显小,你换上高中校服,重新说是高中学长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 ' ')('。”
季时景接着抚摸她的脸,垂眸不语,宁挽霁总是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奇怪的想法,他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这次出来的匆忙,但他已经委托过王书越提前派人将他准备的礼物送了过来。
他和宁挽霁结婚太过突然,没有走过那些平常人结婚应该走的流程,没有陪她试婚纱,也没有陪她举行过订婚宴,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将她拉入了他的生活,坦白而言,他其实能明白林微的顾虑,也能够理解宁砚起初并不看好这门婚事的原因。
想到季时景为宁砚挑选了新车,还为她父母准备了高定与昂贵的首饰,宁挽霁蹭了蹭他的头,接着道:“你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会亏欠于你。”
她明白季时景和她的生活阶级存在着天壤之别,宁挽霁从不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是夫妻,季时景的钱本该就是她的,这样的想法,从没有一刻在她脑海里存在过,于她而言,她会觉得,那些东西本该是季时景的,她不该,也不能过度的索求。
但他总是想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没有什么可以说得上亏欠的。”季时景接着道:“事实上,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心意,更何况,你的父母其实未必会对我满意。结婚这么久,才和你回来见家长,的确是我的失误,我方才在想,或许应该在你的家乡再为你办一桌婚宴。”
“嗯?”宁挽霁顿了顿,抬眸道:“你——”
她本以为季时景只打算之后在北城举行婚礼,却没想到会有接下来的话。
“闹闹,没能让你体面的在之前风光大嫁,是我不好。”他接着开口道:“在你家举行婚礼,也可以帮你父母挽回面子。”
“你怎么知道?”宁挽霁声音微涩,明明她什么都没和他说。
可他就是知道。
知道因为她没在老家举行婚礼,被别人以为是不被他重视的妻子,而被林微接二连三的责怪,知道她因为这些事,在县城里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中无法抬起头。
明明她什么都没和他讲,可他却会知晓她的一切,想为了她将一切都做到最好。
心意
宁挽霁没有想到季时景会将她的所有细节都记挂在心上, 他方才那样说得时候, 她有些许的震惊。
看到宁挽霁错愕的样子,季时景用手心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语气沉静的开口道:“怎么了?很意外么?”
她的确是有些意外,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告诉过季时景。
现如今看着面前的人, 宁挽霁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酸涩情绪, 她扑进他怀里,接着蹭了蹭他的胸膛, 开口道:“我什么都没跟你说,可是——”
可他什么都知道。
季时景从不会选择过多的问询宁挽霁不想说的事情, 但他会用心去看,想要接触并且发现她没有告知过他的, 隐藏在她平静表象下的一切, 知道她的内心顾虑与他不在同一个频道,却愿意等待她。
“是很意外。”宁挽霁坦诚的回答道:“季先生, 你的季太太表示在这一秒对你心动。”
她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 接着声音放得很低:“我很喜欢你。”
一直都是。
从年少时的第一眼心动, 再到后面的追逐,与双方的认清心意, 宁挽霁一直都很喜欢他。
永宁县的雪很大, 下了一天一夜,季时景和宁挽霁没有留在宁挽霁的家里居住,但是白天还是会回去。
按照季时景本人的意思是,不太想过度的劳烦两位, 宁砚和林微也知道他们两个人需要独处的空间, 因为看到晏宁发的朋友圈, 宁挽霁打算出去找晏宁玩,所以午饭结束之后,她便在餐桌的尾部用手扯住季时景的手指。
感知到自己的手指被扯住,季时景微微抬眸,看向身侧的人道:“怎么了?有事?”
“你猜猜——”宁挽霁扯了扯他的手,接着道:“猜猜我有什么事情?”
季时景微微皱了皱眉,清淡的眸子扫了她一眼,接着道:“想出去玩儿?”
“恭喜你,猜中了,不过没有奖励。”宁挽霁接着道:“我想去找晏宁,好久没见到她了,听说她这一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我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情,所以不能带你去。”
“我知道了。”季时景声音冷静,平和的看着她接着道:“所以你想去哪?”
“嗯——”她想偷摸出去蹦迪的这件事情,当然不会告诉季时景,事实上,蹦迪这件事情在季时景眼中看来,并不能算是什么好习惯,如果她老实交代,很可能对方会严词拒绝。
但是之前都和晏宁说过了,所以宁挽霁还是想去,她之前平时工作累了的时候,偶尔也会和何清秋去蹦迪,但是季时景觉得酒吧里鱼龙混杂,多得是不怀好意的男人,她之前想去蹦迪的时候就被他抓过一回,没去成。
这一次自然不会傻到要原原本本的将她本来的意图告知给季时景。
“哎呀,就是跟学姐随随便便的出去玩玩。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嘛,我保证,不会出任何事
', ' ')('情。”宁挽霁接着道:“你要对我有信心,我这一次,绝对不会像之前一样——”
她保证过的事情太多,季时景并不能够一一数清,但毫无疑问,无论其中的哪一点,她都不会规矩的照做。
季时景声音冷清:“做贼心虚?”
他和晏宁有过交集,自然知道对方要远远比宁挽霁靠谱得多,至于两个人之间,他还是更担心宁挽霁会把晏宁带到奇怪的方向去。
“没有。”宁挽霁接着辩解道:“我才不是做贼心虚,这只是一种正常得再正常不过的社交活动而已,你不要老是把我往会做奇怪的事情的那方面去想。”
想起她房间里之前摆设的奇奇怪怪的小玩具,季时景觉得他很难不把她往一些奇怪的事情去想。
针对她方才话语中的漏洞,季时景不置可否,宁砚和林微都在旁边,他也不会过多地在这种事情上和宁挽霁产生不必要的争执,更何况,他也明白,他无法阻止宁挽霁的决定。
见他不说话,宁挽霁又开口道:“季时景,如果我不在家,你觉得和我爸妈待在一起闷的话,也可以去找江致知呀,毕竟你们两个很熟,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季时景没说什么,只是用纤长的手指轻挑了一下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从他的眼睛里,宁挽霁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但他眉眼深邃,似一潭过分平静的湖水,其中含有巨大的吸引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吸纳进去。
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宁挽霁总觉得,她无所遁形,似乎全部的心事都会在他面前被显露出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