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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_89(2 / 2)

邹仪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垂着眼睑低声道:“我同何霄是不是长得有几分像?”

青毓愣了一愣,忽然面色难看起来。

邹仪:“刚刚那小孩儿同我说,私塾里教幼童的先生少,何霄时常来替人上课,孩子们都喜欢他——我一直在想蒋钰说他成婚五年不曾碰过貌美温良的妻子一下,他做为一个男人,有甚么理由不行夫妻礼,惟一结论是非他不想,而是心有余力不足,可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必定得找法子纾解——他又砸了大半时间在帮人带孩子上,孩子们交口称赞,你知道这意味着甚么吗?”他那宽而深的双眼皮往下一搭,显出深深的疲惫,“意味着他连哄带骗的对孩子们做出甚么畜生不如的事,也没有人会知道!”

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被一个小童的无心之言串起,以一种残酷的、血淋淋的、猝不及防的姿态,揭开了真相的遮羞布。

蒋钰说他成婚五年不曾碰过貌美妻子一下,非他不想,而是他的龌龊欲望只能对孩子发泄。

他亲弟弟何霖对他恨之入骨,他们又差八岁,他们兄弟打架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何霖不过十三,正是初晓人事的年纪。他有一日放学回来,世界突然天翻地覆,那些属于兄弟的亲密无间原来不过是兄长的肮脏私欲。

还有兰娘……

还有兰娘!

兰娘所做的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东山已经在一旁听得痴了,嘴唇嗫嚅了好几下都不知道张开口该说甚么。

还是青毓最先反应过来,引着剩余两人找到了私塾的先生,彬彬有礼的问了苏兰的卷宗。

苏兰毕业不过一年,卷宗很快就找到了,他眼睛在那些蝇头小字上匆匆扫过,忽然顿住:兰娘的先生,自启蒙开始一直是何霄。

每一个孩子降生在世上,他们在懵懂时候就渴望着爱、善意、朝他们伸出的温暖手掌。

而兰娘呢,她所拥有的不过是酗酒成性的爹,唯利是图的娘,卑微如尘的出生,还有一个再怎么用功努力也只能算平平的脑子。

而这时候何霄朝她伸出了手。

先生的手多么温暖呀,手指修长,手掌宽厚,带着点薄薄的茧子;先生的手有奇怪的香气,仔细凑近了嗅嗅原来是墨水的味道,一瞧就知道是读书人的手;先生的指甲也是圆圆的,修剪的整整齐齐,指甲缝里一点儿脏东西都没有,看上去干干净净的,真是好极了。

兰娘想不出更好的修辞,于是只好不断的念叨着: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何霄曾对那个一无所有的孩子伸出手,然而当兰娘放下所有戒备,将一颗赤诚之心坦荡荡的献出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抽回了手,一脚把她踹进了更黑更深的泥潭。

青毓突然想起了兰娘一贯的眼神,木讷、瑟缩、一惊一乍,可被锁在那具皮囊里的是将胸口烧得滚烫,快喷薄出来的汹涌恨意。

她怎么能不恨?

她怎么能不恨啊!

痛苦肮脏不堪的记忆十数年如一日浮在心头,永远鲜艳,永远鲜活,永远近得你不伸手都能够到,仿佛拿捏极准的凌迟,叫你开肠破肚,浑身好似血葫芦却偏偏永远死不了;又仿佛是印在脸上的刺字,在每个阳光明媚充满希望的早晨,在你照镜子的时候提醒着你,打碎你的一脸希冀。

青毓想起了他看见的那把匕首,不算锋利,全凭着一股子蛮力插得极深。那一刀是一个绝望的灵魂,眼中带泪口中带血,对这个世界发出的最后一声咆哮和呐喊。

青毓扪心自问,他们的初衷便是为了还兰娘一个清白,可查到这个地步,还有必要查下去吗?他们再查下去,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

青毓将卷宗一折,还了回去,正准备开口,邹仪瞥见他神色就知道他要说甚么,微不可闻地说:“蒋钰已经开始查徐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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