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吃了虾的毕竟是陈泊桥,艾嘉熙的不高兴也没敢表现得很明显,只是用谴责的目光闷闷不乐地看着章决。
“抱歉,”陈泊桥应该也没碰到过这种事,不大好意思地对艾嘉熙说,“再加一份行吗?”
“不要了,”艾嘉熙摇摇头,对章决道,“你送我回去吧。”
艾嘉熙说自己吃得太饱,想要散步回酒店。
章决对这一带很熟,不需要看地图,也知道酒店离咖啡馆是差不多十多分钟的步行距离,便问陈泊桥:“你在咖啡店等我半小时,可以吗?”
陈泊桥看着章决,以及头枕着章决肩膀的艾嘉熙,停顿片刻,才说:“我不累,一起走走吧。”
他们三人出了咖啡馆,沿着人行道并排走。
章决手里拿着艾嘉熙的沙冰杯,因为艾嘉熙说自己拿觉得冰,非要让章决替他拿着,他负责凑过来喝。
陈泊桥则像没有看见一样,安静地走在章决身边,靠马路那一侧,他离章决比艾嘉熙离章决远一些,但比寻常朋友近一点。
艾嘉熙虽然被章决宠得厉害,但一般不会这么娇气,他贴着章决走路,小声说只有他和章决熟悉的人事,让章决觉得他像是在隐蔽地向陈泊桥示威。
章决认为自己并不算耐心很好的人群,也确实如很多人所说,孤僻冷淡,不爱也不擅长交流,从未受过欢迎。
但艾嘉熙却和章决的双亲一样盲目护短,哪怕章决并不好,他们也非要说章决最好,而艾嘉熙的性格很像小孩,既常常因“那个陈泊桥为什么连章决都不喜欢”而生气,又会为章决太过留意与陈泊桥相关的东西发脾气。
几年以前,艾嘉熙还会找人从亚联盟带一些有陈泊桥绯闻的小报,装作不经意地拿到章决面前,给章决看。
实际上,那些都是路边的八卦小报,连捕风捉影也谈不上,有些照片修图的痕迹重得章决都不忍细看,但艾嘉熙就是会当真,章决也只好哄他说信。
是到了近两年,艾嘉熙才渐渐意识到,章决固执得没药医了,终于不再做无谓的尝试。
艾嘉熙又就这章决的手喝了一口,章决右手也握得有些冷,便换了一只手拿沙冰,右手放下来,手背擦到了陈泊桥的手背。
陈泊桥看了章决一眼,然后很快地握了一下章决的手心。章决愣了一下,听陈泊桥很轻地说:“这么冰。”
他指指章决的左手,章决反应过来,陈泊桥说的是沙冰杯。
章决点点头,陈泊桥又问:“要我帮你拿吗?”
“不要。”艾嘉熙说。
章决低头看艾嘉熙,艾嘉熙一脸不悦地说完,可能也觉得自己语气太强硬,就对陈泊桥补充:“谢谢您,阿决帮我拿就好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章决觉得有点好笑,便“嗯”了一声,把沙冰喂给艾嘉熙喝。
陈泊桥也没有再说什么。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章决看到了他很熟悉的那栋建筑。
建筑门口有几个工人正在摘金属标牌,似乎是要换新的上去。
“这不是……”艾嘉熙停住了脚步,看看建筑,又抬头看看章决,小声说,“怎么在换牌子啊?”
章决看了几眼,才道:“不清楚。”
他上次来复查,在这家医院就诊的病人不少,医院好像也并不存在什么管理方面的问题。当时,医生还问他要不要再做一个疗程,他开始筹备到亚联盟的计划,便没有过多考虑,就拒绝了。
艾嘉熙没动,他转回头,睁大眼睛看着章决,开口问:“你的疗程结束了么?”
以章决对艾嘉熙的了解,艾嘉熙是明知道他不想提,还故意问的。
陈泊桥陪他们站着看街对面,礼貌地没有插嘴。
见章决点头,艾嘉熙又问:“有没有用啊,会痛吗?”他转转眼睛,再自作聪明地说:“是我有朋友来做,到处在找人问。”
章决抬手摸了摸艾嘉熙的脑袋,才说:“没什么用。”
“那会不会痛啊?”艾嘉熙执拗地追问。
而陈泊桥探究的眼神停留在章决身上,章决余光都看得清楚。
从海岸出发的闷热晚风缓慢地吹过整条街道,让章决回忆起每一次,从艾嘉熙住的那家酒店,走到这间医院的路程。
他想起harrison打电话问他:“曼谷有家情感封闭诊疗所很有名,全球六家连锁,每一家都约到半年后。院长送了我一个预约号,你来不来试试。”
想起他的主治医师第一次和他面谈,给他看的成功病例。
想起医生将麻醉口罩盖住他的脸时,他开始在想,是不是又做了一个多余的决定。
事实证明,确实多余。
“阿决!”艾嘉熙又叫他。
章决清醒的时候最怕喊痛,便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地搂住了艾嘉熙的肩膀往前走。
接下来的路程,艾嘉熙变安静了,他把章决手里的杯子要了回来,自己拿着。
三人各怀心事地散着步,走完了最后的大半条街,绕到酒店大门附近。
章决担忧摄像头拍到陈泊桥,想让陈泊桥等一等,他自己送艾嘉熙进门,但艾嘉熙没让,很懂事地和章决说了回国见,快步走进旋转门。
章决和陈泊桥要回咖啡馆拿车,回身往来的方向走。路人行色匆匆地经过他们的身边,章决和陈泊桥走得不快。
走了没多远,陈泊桥再次快速地捏了一下章决的手心,然后站定了,垂着眼看章决,道:“冰成这样,亏你拿得住。”
“沙冰店在咖啡厅对面,”他又随意地说,“我看见别人手上的杯子都带着杯套。”
“他不是故意的,”章决替艾嘉熙解释,“他从小丢三落四。”
“是吗?”陈泊桥微微笑了笑,松开了章决的手,可是仍旧没有要罢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