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泽陪你在北美上岸后,送你回国再走。”陈泊桥又说。
章决走了三五步,靠近了陈泊桥一些,才说:“不用了。”
“嘉熙想来接我。”他垂着头,接着道。
陈泊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崔成泽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崔成泽看了看手机,又犹豫地望向陈泊桥和章决。
“接吧。”陈泊桥说。
崔成泽按了接通,将裴述那头的画面投射在墙上。这头的摄像头装在电视机旁,应该是拍到了章决,裴述只说了个“泊桥”,就停住了,有些犹疑地看着摄像镜头,没说话。
章决倒好似很明白裴述的意思,他微微仰起脸,对陈泊桥说:“那我走了。”崔成泽看着章决的侧脸,发现章决的瞳色很黑,与白皙的皮肤互相衬映,显出一些别样的纯粹。
而紧接着,章决看向了崔成泽:“你一起吗?”
崔成泽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守着章决,便点点头,又对陈泊桥道:“大校,那么我和章先生先下楼。”
陈泊桥和崔成泽对视了两秒,说:“行。”隔了一秒又重复:“你们去吧。”
崔成泽向陈泊桥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向玄关走去,余光见章决也转了身,要向门口来。
“等等。”陈泊桥突然出声道。
崔成泽反射性地转头,又立刻意识到陈泊桥不是叫在叫自己。
陈泊桥十分强势地拽着章决的手臂,把章决拉到怀里,低头和他接吻。
吻得并不激烈,崔成泽移开了眼,通话那边的裴述也没出声。
不多时,陈泊桥松开了章决,贴在章决的耳旁,说了一句崔成泽听不见的话,而后松开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耐心地目送他们走。
崔成泽和章决一路无话地进了电梯,下了楼,他们重刷了房卡,来到十一楼的甲板阳台海景套房。
房间有一百多平,很大的落地窗和甲板阳台,夕阳透过被海风吹得飘起来的纱窗帘,照在上了清漆的木地板上。
崔成泽叫了两份晚餐来房间,章决几乎一口都没动,蜷着腿坐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凌晨。
午夜时分,套房的客厅只留了一盏很暗的落地灯,阳台的门开着。
他们听见了很多客人没听见的直升机机翼扇动的声音,看见火光,消音枪的闷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切归于平静后,崔成泽犹豫了几分钟,打开了灯,或许灯光太亮,章决动了动,用手捂住了脸。
那双手很白,细长,青色的血管沿着手背向上蔓延,像一幅色调冰冷的,画面压抑的写生。
邮轮又重新调转了航向,如一柄新铸的利斧,劈开翻滚着泡沫与波浪的深蓝色海面,迎着泛白的东方天空,一往无前地向北美行进。
第三十四章
是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东九区时间凌晨三点,一位乘坐邮轮休假的泰独立国记者在甲板上,冒着风险偷录了亚联盟军人凌晨登录邮轮、逮捕陈泊桥的视频,上传至网络,引起轩然大波。
而这艘从南澳港口出发,绕行经泰独立国,前往北美的万吨级豪华邮轮,在接下来的十二天中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为了安抚人心,邮轮公司发布了道歉声明,由邮轮总裁亲自对邮轮进行广播道歉,承诺船只将继续航行至北美,不会返航,也承诺而上岸后将有具体的赔偿措施出台。
处于风暴中心的客人们经过两三天的慌乱期,又在船上跨了一个热闹的年。
跨年的这一天夜里,章决和崔成泽待在套房没下去。
零点交接时分,公共甲板上的读秒声冲过套房阳台的玻璃门,直直传入他们的耳朵,人群如狂欢一般,从十数到一,新年开始的那一秒,邮轮在船顶放了烟花。
烟花炸开的嘭嘭响声,落地窗外地板和栏杆上反射的焰火彩光,预示一年的结束,与下一年的开始。
崔成泽和章决在同一间套房共度了将近两周。
客厅的电视二十四小时开着,大多数时间都调在新闻台不换,崔成泽怀疑章决房里的电视机也是相同,因为他经过章决房间时,也曽隔着门听见和客厅电视同样的声音。
章决不抽烟不喝酒,每天早晨六点左右起床,上楼游泳。
他吃完早餐回来,打开套房的门的时间几乎都是八点整,准时到令在部队里待了不少年数的崔成泽都觉得他对自己太苛刻。
章决话很少,语速微微有些慢,虽然表面看人有些冷淡,但相处一段时间后,便很容易能察觉出章决只是内向,不是傲慢。
到了饭点,章决有时会和崔成泽一块儿下楼找家餐厅吃饭,有时叫餐,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房里或客厅,捧着手持电脑,不知在看什么。
章决和外界联系很少,但若接到电话,不会避开崔成泽。
他每天都和一个人名叫“嘉熙”的人通电话,在嘉熙的逼问下,像写流水账日记一样诉说每一日的行程,少数时候会笑一笑,不过没有提过陈泊桥。
根据崔成泽的判断,章决接的电话中有两三个,来自他的父母。
看章决接电话的模样,崔成泽觉得他的父母好似发了很大的脾气。
章决会耐心听很久,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很无奈地低声说些像“我也没有想到”、“我再想想办法”之类的话。
说实话,崔成泽觉得虽然章决听上去诚恳,其实有点敷衍。
章决的生活太有规律,除了陈泊桥离开那天,有少许情绪外露之外,一直都很冷静,以至于崔成泽在某天凌晨走出房间倒水,撞见在客厅睡着的章决之前,都不清楚陈大校说的章决对自己“不上心”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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