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目前看来,手术还算成功。
艾嘉熙走近玻璃门,门自动向两边移开,一股热气笼下来,驱走他身畔刺骨的严寒。
他先去了重症监护室,发现章决已经不在那儿了,便问了一个路过的十分面善的护士,护士带他去了章决的病房。
章决沉沉地睡着,脖子上裹着白色的纱布,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
而章决的母亲搬了一把扶手椅,坐在他床边,手肘支着床垫,看着章决。
“阿姨。”艾嘉熙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又立刻站起来:“嘉熙来了。”
“阿决醒过吗?”
艾嘉熙走近了,只觉得章决的面色苍白得像一尊石膏像,连嘴唇也发着白,睫毛随着呼吸轻轻抖动,像是立刻要在空气里蒸发了似的。
“早上醒了二十分钟,”章决的母亲说,“六点从icu出来的。”
她低着头,摸了摸章决露在外面的手,将被子从他肘下轻扯出来,没有惊动他,将被子盖到了他的肩膀上。
护工替艾嘉熙也搬了一个扶手椅过来,艾嘉熙坐着,安静地陪着章决。
坐了没多久,章决的手指动了动,眼睛睁了开来。
不过他的眼神没什么焦距,迷茫地看着前方,过了几秒,才转向艾嘉熙。
“嘉熙。”他说着,抬手按了病床的自动升降,稍坐起来一些。
章决露在病号服外的手腕快和艾嘉熙差不多细了,手腕上扎着留置针,粘着医用胶带,皮肤几近透明,静静地看着艾嘉熙。
艾嘉熙也隔着一小片空气看章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点:“好一点了吗?”章决很轻地点头,艾嘉熙便对他扯开嘴角,露出牙齿:“那就好。”
“我准备生日来你病房让你陪我过,”他又说,“剥虾欠着。”
章决闻言,眼睛也弯了一下。
艾嘉熙还想说话,忽而扫见靠章决母亲那头的床头柜上边放着章决的手机手机,便问:“阿姨把手机拿来了?”
章决的母亲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道:“我看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但那个号码无法回拨,就拿过来了。”
艾嘉熙点了点头,想到陈泊桥的叮嘱,便发了个信息:“醒过了,手机在他身边。”
这时候,护士来找章决的母亲,说医生找她有点事,她便站起来随着护士往门外去,门刚一合上,没过两分钟,章决床头柜上的手机震起来了。
章决醒得很费力,也很不舒服,只要一动,就像全身的肌肉都正在被溶解,酸得几乎无法忍受。
医生在术前就曾和他预警过,解释是信息素变化带来的影响,十来天后,酸痛感能消除大半,因此章决便没有太惊惶。
听见震动声,章决想抬手去拿,不过艾嘉熙更快,立即替他拿起来,说:“我帮你拿着。”
按了接听,递到他耳边。
章决对艾嘉熙说了谢谢,用手指按住了手机背面,让听筒贴在耳边,对艾嘉熙说:“我来吧。”
那头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章决?”
术后,章决的大脑还转得很慢,反应迟钝,他先是下意识地心跳加速了,接着才意识到,跟他说话的人是陈泊桥。
他呆愣着,按着手机的手险些松开了,呆了一阵,很轻地“嗯”了一声,觉得自己声音有些沙哑,但仍旧说:“是我。”
“你……”章决有很多话想问陈泊桥,可是脑袋转不过弯,他想了一会儿,看着艾嘉熙,很有点迷惘地问:“今天几号了?”
艾嘉熙说了日期,正是陈泊桥重审的日子。
既然可以通电话,那应该就是没事了,章决有些迟缓地道贺:“恭喜。”他觉得自己错过重审新闻的原因对于陈泊桥来说不重要,不愿赘述,牵强地解释:“我忘记看电视了。”
“是么,忘看电视了,”陈泊桥重复章决的话,又像是随口跟章决开玩笑道,“记性怎么变得这么差。”
但陈泊桥的语气中一点笑意都没有,章决听着,愣了愣,胸口涌起一些很微弱的隐痛。
他感觉到陈泊桥不高兴了,但其实他并没有陈泊桥的联系方式,即使守着新闻台看见了陈泊桥宣告无罪的消息,也没办法去直接跟他道喜。
但陈泊桥不高兴了。章决就对陈泊桥说:“对不起。”
“最近有点忙,”章决又说,“我不是故意的。”
本来还想说以后一定都看,但好像有些不吉利,便及时地刹住了车,没有说出来。
“对不起。”章决脑袋不停使唤,又说了一次,话音落了才意识到已经道过一次歉了。
陈泊桥那头很安静,过了一阵子,章决眼睛又无法对焦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方听见陈泊桥说:“你想多了。”
“我没怪你。”陈泊桥又说。
每一次听见陈泊桥的声音,章决的精神就会向会像回光返照一样迅速地变好,如同把明天的精力预支了出来,大脑突然清明很多。
他陡然想起裴述和他通的两个电话。
裴述说陈泊桥出狱后,不会立刻联系他,就变得有些担心,主动岔开了话题,开口问陈泊桥:“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不好。”
“不要紧,”陈泊桥说,语气掺着让章决安定的磁性,他低声说,“没什么不好的,以后给你打电话你接就行了。”
章决说好,想到自己这几天睡得多,怕错过陈泊桥电话,又连忙说:“不过我这几天……不一定可以及时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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