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吾耐心等待着她的下文,山月眼一瞟,书案上垒起了小山似的案牍,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小声说道:“是真忙啊?”
他点了点头,山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讲礼了。她抬起头,刚好对上他的眼,眼睑下已有了微微的黛青,红色的血丝遍布在眼球上,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怎么一副心虚的样子,我没怪你,你若是真有什么事,我会自责。”
“几日不见,我以为你在躲我,不想回答我的疑问,毕竟,你太奇怪了,这么远都能发现我,而且你好像很了解我,我却对你毫不知情。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对一个人好的,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想图些什么?”
“我无所图。”
第十九章
他如此不在乎的语气,更让人觉得这是对人情世故的伪装。人们经常嘴里说着不要,可心里想得到更多,息吾虽算不上什么贪得无厌之人,但如此不计回报地对她好,她是不信的,说不定想以此降低她的防备,从而获得什么。
她认真说道:“就算有所图,只要不过分,我都会满足你的。”
息吾摇了摇头,柔声道:“好好活着罢,别去做那种事了。”他的手指刮过她的鼻梁,一直望着她。
“我怕来不及救你。”
“你……”因为这个举动,她差点从床上弹起。
如此反应,在他的眼里甚是可爱。
“说吧,找我何事?是想出去散心?外面恶疾横行,满是污秽,没什么好看的。你若是觉得闷,又不想和我说话,我可以接那个老婆子来陪你。她是医者,定更懂得照顾你。”他毫不掩饰地说出了她的想法,连不喜和他交流都直白地说出来,是自己装睡装得太过了吧……
息吾接着说道:“你对我很重要,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在乎的人,没必要怕我。若是不信,恕我愚钝,实在没有他法了。”
他的眼睛是纯净的黑色,深不见底,但又看不出半点虚假的影子。他非常真挚地看着她,甚至能强烈感觉到他的情绪,这种感觉非常陌生。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白,明白这是什么,只不过这种情感不应该用在她的身上。山月没有过去,也看不见未来,与她建立这种关系,十有八九是要遭遇不幸的。
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灼热得吓人,山月整个人都绷直了,此时他却站远了些,她瞬间松了口气。
“息吾大人,我想商量一下病好了以后的事情。”
“你有何打算?虽然我很想将你留在隰京,但你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鸟,我也关不住你。”
“我本来就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说不定能找到我身世的线索。我能去边境吗?做个后勤也可啊!”
“做我身边的亲卫如何?”
“这,您不能一直把我拴在身边啊……”
“如果可以,我真打算一直把你拴在身边……去女营吧,不过你这身板还需要练练,否则会被人瞧不起的。”
山月大喜过望,谢过之后,正打算坐着轮椅离开,息吾却拦住她:“做戏要做全套,回去躺着,等你的侍女来接你。”
息吾将她定在床上,被枕间,还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异香,息吾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的热气几乎要喷到她的脸上了。
正觉得要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却轻轻一笑,走回书案边处理公务。山月在息吾的床上可不敢睡,一直等着侍女过来接她,可不知两个侍女在磨蹭什么,过了三个时辰都没出现,她的背部和四肢乏力爬不起来,不然她宁愿选择爬回去。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看得她非常不好意思。索性转过身去,这样就看不见他了。此时,门外终于传来倾倾和慕慕的声音,她们敲门传话:“大人,药煎好了。”
“进来,把你们的主子带回去,下次别让她乱跑了。”
倾倾和慕慕伺候山月喝完药,哆嗦着把她推回去,一路上,两个侍女吧啦个没完,无外乎是“还好命大”之类的话。
其实,在息吾那里,没有命大这一说法,该杀的杀,想留的无论如何都要留。
她还是没问出救她的真正原因,不和他走近些,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的,尽管对她承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总归还是会隐瞒一些东西。
走在归途,日渐晌午,山月肚子饿了,隰京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伙食并不好,甚至连息吾的膳食和宫里难民的是同一批。生在乱世,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但她的餐食却比任何人的都好,息吾说她还在养病,必须吃好的,否则影响病情不说,还增加粮食负担。
息吾举力救少女的事情很快就在民间传开了,天岩各地涌入隰京的难民越来越多,这种艳闻听在有心之人耳里就会变成别的味道。国家分崩离析,本就有很多人盘踞一方,自立为王,这是个以强为尊的世界。曾有一个势力带着一队天士打算暗中攻入隰京,结果还没到达隰京地界,那群天士就被人诛杀,天士被杀,是凌虚的耻辱,相当于与凌虚宣战,但现场却没留下半点证据,他们找不到凶手,便上报凌虚,说是息吾干的。
凌虚曾带着天枢弟子气势汹汹来与息吾交涉,结果,他们却如吃了苍蝇一般回去,脸色臭得很,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不了了之,凌虚还公告天下息吾是清白的。自此息吾就被冠上“连凌虚派都要让三分”的神秘色彩。